积攒幸福

积攒幸福

若荷

　　那年，单位新搬了办公大楼，大楼很排场，到处锃明瓦亮，纤尘不染。新年伊始，一身新装，加之崭新的办公环境，给心情带来一份喜悦。人们四处串动，相互拜访，气氛如同过节，领导如此，普通员工也是如此。虽然是在寒冷的冬季，天气也是十分作美，每天都是阳光灿烂的。和谐的气氛，舒适的工作环境，美丽而愉悦的心情，加之天作之好的晴朗天气，对整个大楼的员工来说，正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员工们十分庆幸，因为从此用不着天天打扫卫生，除了办公桌及贴身的地方，其他地面的清洁工作，都交由保洁公司的人员去做。单位与保洁公司签了合同，一年付给他们两万块钱，就一切万事大吉。在小城，保洁公司是一个新兴的职业，就业人员大都是下岗女工，由于曾经的失去，她们很认真地对待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满足生活的需求即可，难得要求多高的报酬。
　　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姓，有三十几岁的样子。我们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名字，我只记住了她身边一个保温饭盒。她来时，车筐里装着那个保温饭盒，她打扫楼道，那只保温饭盒偶尔会静静地呆在那个楼道的一个窗台上，她走，那个保温饭盒又被她装进车筐，这便成了所有与她有关的内容。
　　她叫什么，家是哪里，我们都不知道，在我们眼里她并不陌生，但她和我们，总是隔了一些距离。平时忙起来，大家的眼神很少在她身上落脚，更谈不上与她贴心聊天，在这里，她是只不过是孤单的一个，每天独来独往，悄无声息，除了工作，平时从不弄出一点声响，脚步底下轻得踩不死蚂蚁，或许这与她的性格有关。她的性子温和，柔顺，一如她那垂肩的短发。据说发质柔顺的女人，一定是性子特好的那种人。我自己则不然。很久以前，我就用发质来判定一个女人了，我喜欢上了那种表面看来十分顺滑的发质，对她们的温柔赞美不已。
　　年轻的清洁工叫什么名字我们不知道，过了许久，我们依然还是叫不出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名字，因为几乎没有人问过。问一问又有什么呢？就好比来了一位新员工，大家凑在一起总会有人向对方介绍，就是没有人介绍给我们认识，也有上级领导，他们能那么准确地在某一个会议上，突然地清楚叫出新来同事的名字，于是，大家便记住了他或她，并从此熟络交往起来。
　　那个清洁工却是不然，整整一年了，我都不记得听谁叫过她的名字。后来，那个清洁工走了，第二天又换了一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我们那栋楼，整个的里里外外，擦桌抹地，冲洗卫生间，全都让她包了，一切卫生都在她负责之内。对于这些，她却非常知足，脸上总平静地笑着。抬起头，她好像在寻找什么：怎么这么暖呢？她问我们。这是一个冬天。她说，她从没有在这样的环境里呆过，也从没有这样暖过呢。
　　时常也得些额外的收入，比如我们发奖金时，领导也会给清洁人员表示一下。拿着那叠薄薄的红包，她笑得非常好看，说，回头，把红包给女儿收着。为什么让女儿收呢？我似明白，又不明白地看她。她说，她得了额外的收入，都是交给女儿收着的，她的女儿，比她还会收藏那些钱。说完她又笑了，眼角带了几分幸福感。
　　我没有再问。从她的年龄上推测，算来，她女儿也不是很大，应在人生最纯真无邪的时候，花季一般。渐渐知道了她的事。从前，她也喜欢看书，喜欢写作，做过当作家的梦。然而生活，是会和人开玩笑的。她没有考上大学，便参加了工作，后来匆忙嫁人，因为她太爱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家，她幸福极了，想写作，可是女儿却在这时诞生了，如花的青春，就在流水的日子里去了。
　　再后来，工作没了，她下了岗，她的丈夫，也早在几年前下岗，到外地打工去了。一个人生活，有一个多病的婆婆；要看管女儿，还要照顾生病的老人，她瘦弱的肩膀，沉重得无以复加。
　　有一年，她找了一份工作，由于时间限制，一整天都不能回家，于是，她把工资一点一点给女儿，让女儿自己买着吃。后来算算，这样太浪费了，就动员女儿自己做，婆婆就是最好的老师呀。女儿天生心灵手巧，又在贫困中磨练出勤劳，很快就学会独自炒菜、做饭，会帮妈妈照顾有病的奶奶，会帮大人算计怎么样才能添补生活。祖孙三人，她们在微薄的收入下，过得很快乐。
　　从此，她把每个月的工资交给婆婆，由老人分配掌管，把额外的收入交给女儿，由女儿攒着。家里的瓶瓶罐罐，盛放着自己腌制的萝卜咸菜，有些摆到隐秘处的，那是女儿收藏着的“存钱罐”。“存钱罐”一般不大，但很漂亮，女儿有着自己的选择，大小适合的“存钱罐”，里边围着圈的贴了一张蓝色的纸，这有利于堵住亮光，这样，就和真的存钱罐一样，存了多少，从外面谁也看不到。满了时，女儿就交给她，由她给婆婆、女儿，各买一些过节的礼物。女儿最喜欢的皮靴，她买了，把女儿打扮得像美丽的公主，婆婆知道她的难处，喜欢什么，虽从不说，可她猜得出，她给婆婆买了最流行的羽绒服，穿在身上，暖和和的，婆婆的病，也因此减轻了。
　　我听着她说，被感动着。想一想，虽然钱是有的，生活无忧，却不知为什么，很多时候，我们并不快乐。有一个朋友，向亲友借钱做生意，三五年下来，赚了几十万，离婚了，公司开在像样的写字楼里，有车有房，身边有年轻貌美的女友，应该很开心了。但不是，他时常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窗前，想心事。总在想，工作的压力，生活的无趣，怎么快乐得起来？越想越觉得不快活。
　　自古就有人问，幸福是什么？并苦苦地探求着。其实，幸福只是一种感觉，那就是发自内心的满足与快乐，将快乐一点一点的积攒起来，积攒的快乐，能够化作幸福的甜蜜、感天动地的亲情，以及人类高尚的美德。它告诉我们，富而不淫，贫而不哀。这是一种生命的内涵，是一种人格的芬芳，它显示着高贵，从生命的低处出发。 [ 本帖最后由 若荷 于 2009-1-9 15:0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