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土地

　　　　　　　　　　　　回到土地
　　　　　　　　　　人狼格

　　我常常腑身从一棵草或一只虫蚁上阅读土地的涵义，故此也总是往往处于一种失语的表达状态，大地的沉默给了我致命的启悟，所以，我日益模糊不清这一生什麽是自己非说不可的东西。

　　我越来越崇敬象虫草一样半截入土并且只让没有思想和不会说话的下半身或更少的部份露出地面的人，他们向地虎一样用头入地，所以他们深深的明白一层火一层土一层金一层水的大地。因此，他们真正做到了木讷、不辩。海明威最后只是站着写一些最简短的电报式的语言是他发现了语言的病灶，那是他准备离开语言的收尾行为。

　　蝉钻出地面后，拼命用腹鼓鸣并不停地进行无法繁殖的交配，这是它与还在深土里的曾经的同类区别开来。但它还是常常被几滴冒出泥土后凝聚在草尖上的晨露醉了，许多时候，在晶滢的露珠间，它举不起一对世间最轻的翅翼。

　　自从种地的母亲离世后，我与土地的脐带断了，我已经多年不稼不穑，听不到五谷的灌浆声、看不到黄牛拉犁时肌腱在皮下的挣动。现在我有时会无端认为自己是天上来的，我会认为自己的身高比神佛高一厘米、我会认为自己的思想比蓝天深两公尺；有时在时尚新词的引诱下还会认为自己是席地而坐的贵族。

　　激荡的生命流速和燃烧的骨髓火焰淹没了哲学逻辑的尼采，用诗的语言来完成哲学使命，用毁灭的毒眼来拆碎世界，但他对土地是忠诚的。他举目无亲、孤苦伶仃的时候就攀上阿尔卑斯山的峰巅；身心崩溃、濒于死亡的时候就说：“……不要让牧师站在我的墓前唠叨言不由衷的祷辞。把我作为一个诚实的异教徒送入墓穴足矣。”不承认偶像、不承认大师、不承认情爱的尼采，承认自己是土地诚实的孩子。

　　其实，有些时候人不比一棵树高明多少，我不曾见过一棵为高度把根须拔出土地的树。

　　“诗人的天职是还乡”，但我说的土地是比艺术背后的村庄更为实在的泥土。我们不可能永远地走动在池卜卡商街、坛城广场的水泥地面上，土地明白谁都会成为它怀里的一小捧土，它从不对谁对对错错的指点。

　　一条略带诗歌叙述之忧伤的河流穿过起伏柔美的翠峦，一根羽毛在霞光里闪映着七色异彩飘飘忽忽地轻落在晨露中，村庄上空的炊烟把草原铺展为更加空阔静谧，母亲埋在更远一些的山麓红土里。

　　这时，我轻轻腑向大地贴着泥土喊了一声：妈妈。
[ 本帖最后由 高迎春 于 2009-1-15 15:1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