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流沙之屎缸,以及其它

屎缸是茅房、厕所的意思。 屎缸极为简易。缸为粗制陶瓷。直径在一米二以上，大半个缸埋在泥土里，缸口上铺两片木板，人走上去颤颤悠悠。 屎缸遮雨篷大多用稻草、谷答、破布缠在竹墙中，五颜六色，欲遮欲掩，象个衣冠不整的婆娘蹴在芭焦丛边上。门多为薄薄的木条钉合，粗糙，缝隙大，里面的人蹲着努力，还能透通缝隙观看外面有否猪牛来拱门。外面的人则可以透过缝隙，依稀辨别是否有人在里面。倘若遇上风雨，简陋木棚呼啦作响，蹲缸的人不免仓促惶恐，硕大的缸口象张衡地震仪下的蛤蟆，等待光屁股的人们掉下去。 或许是危险性的潜在威胁，或许是实用改进，院墟的屎缸渐渐进化，缸被屎窖取代。所谓的窖，即在地上先挖个方形深坑，四周筑土墙，房顶和民舍一样放梁布桷子板，盖上瓦片，挡风遮雨。坑上铺木板，只留一条约二十公分的缝，以便人们出恭，通常中间还有一条斜探至底的树棍，起缓冲作用，可以防止坠物高溅。墙的一侧通常会留一片空地，可放置出栏的畜肥。有些人家将木头（棺材）放置在横梁上，居然蛇鼠不至，再大的风雨，破败的屎缸也巍然不倒。 院墟人祟尚自然，一石、一木均可通灵。不少小孩子出生后，先生测字，若与父母有相冲，则需改变称呼，往贱称呼，亲身父母往往是叫叔婶或者哥嫂，再另外认了石头、树木、水、地、菩萨作父母；所以观音妹往往是男人，拦截朱德红军的院墟匪首何四妹子其实也是个大男人。在院墟人眼里，举头三尺有神明，世间万物都是有灵性的。家门有门神，灶有灶君太太，床有床神，屎缸也有屎缸神。 撞到屎缸神，又叫撞到污糟，中招者全身起疹红肿，唯一的医治办法是把畚箕里用过的竹篾片、木片拿来烧，烟熏全身；院墟人称擦屁股为片屎，以前没卫生纸，拉完大便只能用扁竹片或分成两半的木条刮擦，刮完就扔在门角落的畚箕中，所以片屎是极为形象而贴切的。一时情急忘带器具的人，有时在畚箕中挑挑选选，有的竹片尚能重复使用，和贾平凹谋划一张人家用过的卫生纸有异曲同工之妙。 屙夜屎。顾名思义，即普通话中的起夜。在没有电灯的年代，独自一人，举着篾火，或提着昏黄的洋灯，深一脚浅一脚的，到黑暗寂静的屎缸去方便，有的屎缸还有一具阴沉的棺木藏在你侧上方，这一切无疑令人充满了莫名的恐惧，许多奇异故事由此诞生。 在武平县志中，民国30年5月4日，武平县政府遭遇200名武装土匪洗劫，那是一场针对外地委派官员的大屠杀，杀死警察队长、经征处主任等19人，其中18人为福州人，因此又称为“打福佬鬼”事件。据说屠杀中唯一幸存的福州人是个马夫，因经常接触底层百姓，会说点客家话，土匪破门时，他走投无路，躲在屎缸里。土匪血腥屠杀，搜查到屎缸，发现里面有人，先扫了一梭子，踹门大喊“蛮人啊？”马夫战战兢兢的回答了一声“啀”。因此逃过一劫。（啀是客家话我的意思，土匪以为是自已人） 我叔公曾跟随过游击大王刘永生闹革命，据我叔叔说，刘永生最擅长的就是摸哨卡，端炮楼。炮楼坚固厚实，兼有铁丝网和探照灯，靠硬打是肯定吃亏的，但炮楼有个要命的弱点，不比现在，房子都预设管道，可以通过化粪池处理，以前的炮楼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先进的设计建造，炮楼里的人小便尚可靠尿桶解决，大便却非得去外面的屎缸不可。刘司令最擅长的就是利用敌人的弱点打埋伏，率人躲在屎缸里，只要有一个来屙夜屎，保准一端一个准。此方法守株待兔，土是土的点，却最管用。如果能让送饭菜的人做点手脚，内应外合，更是无坚不摧。 八里坪的矮哥是个典型人物，最喜欢贪小便宜，哪里有好处都“鼻得到骚”。有一天晚上，蓝畲生产队开会。民选在会议期间离开，经过矮哥身边时，轻轻用肘顶了一下矮哥的肩膀。矮哥心领神会，回顾无人注意，马上跟上民选的步伐，溜出会堂。一高一矮两人在黑暗中走了一阵，矮哥正琢磨民选有什么好名堂，民选突然停住了脚步，推开一扇屎缸门，做出解裤头的动作，回头问矮哥：我拉屎，你跟来干嘛？
(完）2008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