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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与季节无关

2021-12-23叙事散文汤如浩
与季节无关汤如浩转眼间,雪线已经接近山脚。天空高远,湛蓝,洁净,祁连山巅的雪白和无边无尽高天的湖蓝,各自铺展,这两种色调的映衬,这么熨贴,相得益彰,简直难以置信。是的,秋天了,当枯黄的落叶一片一片从高高的树冠飘落,在潮湿的地面无意地翻了几个……

          与季节无关


           汤如浩   转眼间,雪线已经接近山脚。天空高远,湛蓝,洁净,祁连山巅的雪白和无边无尽高天的湖蓝,各自铺展,这两种色调的映衬,这么熨贴,相得益彰,简直难以置信。是的,秋天了,当枯黄的落叶一片一片从高高的树冠飘落,在潮湿的地面无意地翻了几个旋儿,颓然落地,是在告诉我,季节,又在不容置疑地重复和翻版了。   十月初的风,已经格外凉,经过几场绵绵的秋雨的涤荡,似乎就愈加寒彻了。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真的就是这样。前些日子,这个干旱的地界忽然变了脸,天地一片阴沉,乌云倾轧下来,整个天空瞬间就是一块破旧的布子,厚厚实实的,密不透风,不怀好意,像要把我们笼在里面,想要做出些其他的什么不规行为似的。一时间,气温陡然下降,温度计的汞柱一路走低,风却还在不停地刮,嗖嗖嗖,从西边窜过来,像疯了一般,卷起尘灰和衰草落叶,漫天满地都是,于是秋雨绵绵,就接连下了好多天。蒙蒙的细雨合着灰色的天气,心情一点儿都不好,我想这和季节有关。每年的这个季节,都少不了这样子的情况:连绵不断的下雨,阴冷潮湿的空气,和这个季节一致的一些琐琐碎碎的事情,都一股脑儿的,漫天飞扬,纷至沓来。人总会多多少少受环境的左右的,我也不例外,这时候,可能是因为我过于情绪化,每每看到纷纷烦烦的东西,心里就颇不宁静和踏实。   天气终于转晴了,经过雨水的洗濯,一切都清爽了许多。“薄云疏雨不成泥”,想不到走在小巷,想象中的泥泞果然没有出现,只是有些潮。路边的泥土伤残留着些蚂蚁活动过的痕迹,那可能是它们的防洪工程,宏伟的建筑肯定是坍塌了,也许这会儿在它们眼里,曾经的辉煌灰飞烟灭,是不值一看的,所以,看不见蚂蚁们的身影;西南方向的那个陡崖下,一个鼠洞也被雨冲刷而来的泥水胶着了,水痕清晰,似乎还嘀嗒着泥点,这对它来说不啻是一次泥石流的袭击,被破坏得不忍目睹,看不清楚原有的模样,只有些淡淡的痕迹,老鼠该在里边伤心吧,它们的居住环境一样遭受了自然的考验;城郊农民在路边开辟的小菜畦中,只剩下了高高的蓖麻杆和向上竖立的大葱秧,还有些残存的杂草,其他的蔬菜呢,躲闪的速度可谓一流,早不见踪影了,谁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呼呼大觉。天气终究是凉了一些,那些矮墙边的小杨树还是有些瑟缩,它耷拉着的叶子无精打采,身体佝偻着,和我这几天身体的情形十分相似,环顾左右,这样子的造型如此之多,我真有点遇到知音的感慨。   天高云淡的日子里,抬眼所见,田野一片空旷,高高耸立的麦茬、东倒西歪的荒草、随风摇晃的芨芨草,都带着这个季节特有的颜色和神态,枯黄,褐黄,淡黄,淡绿,深绿,浅灰,叶片漾满潮气,低迷,寂寞,孤单。在瑟瑟的风中,身单影只的,不只是那只迷途啁啾的小鸟,不只是那只慌乱窜逃的田鼠,还有那只奄奄一息的蚂蚱,趴在一片阔大的杨树叶上,身体僵硬,神情沮丧,看样子是在向大地诉说着临终的遗言,它细长的瘦腿时而神经质地痉挛一下,又一动不动了。稀疏的白杨矗立地畔,一团黄叶密匝周边;小土丘上,所有的草已经黄透;路边堆积的,是麦秸和油菜秸秆的混合物。满目的庄稼和青碧的芨芨草早就没有了,它们作为食用和使用的不同植物,在农家小院中静静不语,留给大地的,只是它们的残余部分,它们还会做绚丽的梦吗,不知道。再远的地方,祁连山的雪峰连绵无限,向东南和西北迤逦而去,望不到尽头,只有白雪清晰如洗,闪射着刺目的光芒,云岫峻树依稀可辨,土丘静默,一只山鹰俯冲而下,翼翅间捎带着雪山的丝丝寒气。山川如此醒目,在以往的日子是很少见的。我想,如果用惯常的思维考察,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前一天的夜里,幸好没有什么烦人的事情,独坐窗下,窗外一片寂静,夜色幽暗,深邃,我习惯性地趴在电脑键盘上,苦思冥想了好长时间了,我不知道自己要思考些什么和想思考出些什么,正因为如此,终究毫无所得,我有些恍惚,不可避免的,一段光阴又就悄悄地流失了。时间在静静前行,在电脑机箱运转的嗡嗡声中,就忽然听到了“嘎嘎”的大雁鸣叫的声音,我悚然一惊:诗里说,“雨霁鸡栖早,风高雁阵斜”,秋雨过后,紧接着大雁接踵而至,那斜斜的雁阵,意图说明些什么呢?诗里还说,“山路崎岖水渺茫,横空雁阵三两行;忽然失却双飞伴,月冷风清也断肠”,这大雁南飞的日子,居然这么早就又来到了,而且是在寂无人烟的深夜,是不是在证明诗人所说的无妄?我依稀记得再早的时候,这个时节似乎正是我们收割打碾的好日子,天高气爽,磙声阵阵,手握钢叉,站立在空旷的田野,抬眼可看得见大雁在晴空下依依离去的身影,雁鸣声声,凉风习习,那是怎样的情形呢?可好多年,曾经拥有的一切都不复出现在眼前了,我困守在一方小小的天地,无法关注和瞭望更多的东西,每每只能在偶或的闲暇,伸长脖子,或者再长一些,让目光舒展,看左右邻近的风物模糊的影子,远方的游走只能成为一种飘渺的奢望,只有在梦中,反复出现远方的风景,重叠,映现,翻转,流淌着明晰的诱惑。   季节如此,现实如此,是没有办法的。每天清晨,我踏着第一缕熹微的晨光,每天深夜,我追随地面翻卷的落叶,走在这条静静的小巷中,情景又是何等的相似。仰望天宇,星子寥落,月亮的残影虚化几近无迹,是淡笔勾勒的疏淡轮廓,在西天,默无声息地审视于我,像一个冷眼旁观的闲人,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两旁的小院幽深,藤状植物携带阔大的叶片,瑟瑟作响,缠绕着笔挺的院墙和高耸的屋脊,延伸着院内人深深的梦魇,也同样萌生着无尽的美丽诱惑;路旁排列的树的疏影,和混暗的路灯一道,制造着扑朔迷离的幻象,似乎在有意迷乱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让经过者产生更多的虚无感。是的,真的就是这样。这些年来,囿于狭窄的空间,内心异常的疲倦,纷纷烦烦的琐事,每每闹得人很不开心。学校里不是真空,想不沾俗世的污浊,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我坠入梦魇般无法解脱。《六祖坛经》记载说,禅宗五祖弘忍某日想要知道门下众僧悟道的境界,叫众门徒书写偈语,大弟子神秀率先提笔作偈云:“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六祖惠能则反驳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神秀也罢,惠能也罢,向佛参禅,说的都好。可我辈是凡人,总不能跳出三界之外,日日思考,夜夜留意,于是给身心压上了重担,想卸下去,除非抛却茶米油盐酱醋茶的束缚,看样子也不易。“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这句偈语说得也好,有点难得糊涂的味道,可那也是一种比较高的境界,我是无法企及了。   秋天了,季节固然给人某种宿命的启示,可仔细想一想,这与季节真的无关。站在秋天的边缘,以一个思考者的角色缓缓向前,看落花流水一如以往,看旷野空旷留给人无尽的苍茫,看时光流逝感慨韶光易逝青春易老,人的生命的真谛的思索,会不可遏止地汹涌而至,百态人生的花样迭出,一个小小的大脑,又能容纳和负载多少呢?外界的变故如此之多,只有跳出圈外观望,和不关人事的季节一起经历更多,成熟、衰败、陨落,甚至死亡,或许还会在某一天一起回首凝望,凝望,就像一颗饱经风霜的树曾经做过的那样,经历过风霜雨雪,枝干的年轮上,又会增添潮润的一圈。嗯,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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