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吐纳－云水人生

　　隔着办公桌，他递给对面的他一支烟，两个人便开始了吞云吐雾，烟圈扩散开去，由青变白，弥漫成浓云，最初的那屡烟草的清香变成呛鼻的浊气，我开始用手在鼻前轻轻扇。他们并不理会我这些微小的动作，自顾进入云蒸雾绕的世界。 　　他们是好友，经常找到一起这样一声不响的吸烟，甚至呆上个把钟头也听不到他们说一句话。其中一个习惯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卷，双膝自然放拢，另一只手随便地翻阅些什么，眼睛盯着桌面，心思却在别处，烟燃出好长一节烟灰，他才用中指弹掉，他的烟很多时候是自燃，仿佛仅仅需要烟草的熏蒸，当他用力吸上一口时，你会感到那样的吸纳是一种深度。另一位呢，习惯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卷，一条腿放到另一条腿上，身子和头略向后倾，眼睛微眯，放松而逍怡，每当吸进一口烟后，就张开嘴徐徐地吐出一串烟圈，似乎，此时生活中的一切庞杂都离他远去，唯有飘飘欲仙。 　　打破沉静的就是我这个坐在桌子另一旁的人：“嗨……，灭火器在哪儿”？他们先是一愣，而后恍然笑笑，笑过后依然不说话，只是吸的更猛了，好像故意拿出架势来让我看看他们是怎样过烟瘾的。用拇指和食指捏烟卷的那位，不动声色地从烟包中抽出一支烟，微笑着在我面前晃了晃，看我没有烦，直接地递过来，我把烟接到手里，做了个折断的假动作，他忙制止：“我的姑奶奶，知道这支烟多少钱吗”？习惯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卷的那位‘啪’地打着火机，蓝色的火苗跳跃着，似乎在向我示威，一向认定思维不设围栏，而生命轨迹要严格设定端正围栏的观念里，突兀地斜刺出一枝不很本分的枝丫来，惊讶自己是怎样把那颗烟送到蓝色火苗前点燃的？听到一个说：“不能只捏着烟点，用嘴吸才能点燃”。于是吸了一口，嘴里立刻感到又辣又涩，另一个说：“不要马上把烟吐出来，咽，咽啊，咽到肚子里让烟打几个滚儿再吐出来”。我照做了，狠了狠劲儿猛一咽，呛的两眼直流泪，然而我看见了一些隐匿在空间里的东西，它们是栖寄在烟霭中或寂寞、或欣然、或伤感的思绪，是人在冰硬的水泥结构里，在社会强大的规范约束下所需要的一种淡薄如云的东西，有时，这些云一样虚无的、瞬间散去的微薄之物，更容易把一个人托起。 　　如果说烟是云，那么，酒就是水。 　　酒象烟一样，更多属于男人，毫不夸张地说，酒浇出了男人的本色，那些隐藏在男人身体深处的性情，在酒力的摧动下表现的淋漓尽致，嬉笑怒骂，悲哭忧欣，在高举的酒杯中滚淌，传递。 　　一些人，和我同事已久，朋友已久，了解他们多少？懂得他们多少？许多时候，在一场畅饮后，虽然自己多数时候作为一个旁观者临场，久已形成对一个人的某些概念会不知不觉地被修改。他，作为我同事，十年中说的话超不过二十句，自从他当了我上司后，工作中的交流多了，但依然是我十年来对他固有性格线条的认知，睿智，有些过于圆润，相貌英俊却不修边幅。在一次同事的小聚中，大家都很开心，酒也喝的酣畅，唯有我和另一不胜酒力的女同事，偷偷把一部分难以承受的酒倒进盛果汁的杯中，旁的一个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我在众人劝说中喝下一大口白酒时，赶忙猛灌下一杯果汁，目的是冲淡酒的清冽，谁会想到，喝下去的却是含有百分之八十酒精的满满一杯“果汁”，不知是别人调了包，还是自己拿错，反正自己这个酒混子喝了比别人还要多的酒，顿时胃烧的冒火，脚心开始发热，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进门时扶空了门框，差点摔倒，但心里依然清醒，暗暗嘱咐自己安静地坐在一个地方少说话，可是，这时酒桌上再次掀起高潮，每人又满上一大杯啤酒，深知，这杯啤酒与白酒混合后会对我这个白啤过敏的人来说是个什么结果，正在我难以逃脱、端着酒杯无可奈何地要拚酒时，一直沉默的上司隔着两个座位，伸过胳膊迅速夺过我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之后，他因此又喝了更多的酒，听不见他的计较，也没见他犹豫什么，平时，他在酒场上可是一个最冷静的人。倒不是他替我喝一杯酒就判定他是个多么多么德善兼备的人，而是我看到一个无奈趋附于世俗、不得不带着假面出场的人，性格线条中真实、旷达、端庄的一面，他在生活中可能为别人做过许多好事，只是都被现实虚浮的一切掩盖了真色彩。 　　许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大男人，是深藏着情怀的，但是他们在一个观念非常传统的社会环境里大多不敢太显露，不肯甩掉持重老成的套子，既使装。因为他们最怕落得个轻狂的罪名，唯有在酒中，那时，生命的本色会融于酒的醇纯中自由流漫。有一个人，他平时有些口迟，在三楼唱‘我是一只……’，‘小’字重复多遍到一楼才放飞那只鸟，呵呵！可他喝了酒后，居然能够流利地表达自己的各种思想见解，并会非常有味道地唱一段周杰伦的歌，或吟咏几句苏轼的诗，谁都不会认为他是个口迟的人。通常我习惯包里装一款数码相机，把随时捉得的美好一一珍存，因为各种情况，也有为男士拍照的时候，可往往是我的相机一举，大多是刚才还谈笑风生，此时便立刻一脸的严肃，身体挺直的象根木桩，努力使自己更富有庄重威严、顶天立地大男人的气质。每逢这样的情景，我会忍不住笑着逗他们：“摇曳一点好吗”？你不会想到，当他们喝上三五杯琼浆后，会毫不掩饰地张扬自己，记得有次元旦聚会在单位的多功能厅，一个被称为沉默大侠的人，突然一个翻身，竟然倒立在一面墙上，然后连折了几个跟斗，说：“看见没有，这就是风采”。 这不是酒的威力又是什么？ 　　时光，从我们身边经过，心，几多葳蕤，几近荒芜，几番耕犁，几番采颉，几度年华茶烟里，幽思，情怀，被缥缈虚无的烟霞雨雾所收留。无可否认，生命对具体实在的依赖，然而，天空，因为有云朵的变幻漂移，我们才会遥望它，春天，因为有了雨丝风片，我们才会赞美它，人，云水吐纳的纯粹，恰似一江明月碧琉璃…… 2008.10.12日 西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