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情寄山乡（十）

过山雨 　　雨云使出浑身的力气，苦积苦攒了许多天，好不容易攒得了一些憋胀的感觉。远远近近的山，高高低低的峰，却都在等着滋润呢。让谁独得了都不好，大山小山都分配上一点儿吧。 　　掷出闪电开路，敲响雷霆壮威，雨云迈开长腿奔跑，跑出一首粗嗓大喉的歌儿，飞快地流行开：刷拉拉拉下雨啦！ 　　砍柴的汉子，浑身正在冒烟，见雨来了，赶紧甩去上衣，想着痛快地洗上一个天澡。雨滴刚落了汗水样的一层，就过去了。浑身愈发焦燥。低头瞅见柔软的草皮上还铺着水珠，便学了驴子的样儿，横躺下去，滚了又滚。 　　蜜蜂也来吮咂，蝴蝶也来扇扑，山玫瑰莹润的风采，眼瞧着难以再风采。多谢及时雨。山玫瑰摇动花枝，赶去团团飞转的翅膀，可劲儿汲取滴滴艳丽。嘴唇刚刚弄湿，雨脚已跨去了对面山梁。真没趣！山玫瑰扭扭脖颈，将粉嘟嘟的嘴唇高高撅起。 　　娓娓低诉的山鹊，乍然被雷声轰散了甜蜜。雨过后互相寻觅，已隔了一道宽宽的山沟。幸好雨儿留了一道七彩虹桥，可以过去团聚。山鹊喜喳喳到了桥边，彩桥却又飞去了远远的山涧。左一声呼唤，右一声应答，好不凄切。 　　忙乱了一阵，雨云精疲力竭，望望前面，还有好多山峰没有跑到呢。而身上所有的雨意都已筛光，只剩了喘出的一团白汽。便将这团白汽梳开了，轻轻盖在就近的一个山头，盖成一份薄薄的歉意。 撵野鸡 　　坡上犁地的小伙，正得意在昨夜里编成的那支小曲中。拉通一道犁沟，细细咀嚼一遍词儿。嚼着嚼着，嘴里就泌出了一口一口甜香。咂咂嘴，甜香便一丝一丝朝着两边嘴角漫开去，漫开去。 　　哞——哞哞！ 　　老牯牛昂起脑壳长长地一吼。小伙惊得扭歪了曲谱，成堆的香甜在嘴角闪闪悠悠。正要板了面孔“操”给牯牛一顿，眼前却亮起一道花花绿绿：前面山坡上，一只野鸡已被惊出了草丛，正拖曳了长长的尾翎仓惶逃窜哩。 　　追！小伙插稳犁头，朝着打盹的黑狗一挥手，六只脚便朝着野鸡飞去。 　　上坡。下坡。跳坎。跨沟。野鸡飞一翅，小伙和黑狗撵一截。看看就要逮着了，野鸡又扑簌簌弹起，飞出了小伙喘吁吁的欢喜。 　　一身彩色绚丽了几座山梁。一头热汗甩湿了几面山坡。一舌白沫哈乏了几道山箐。太阳眯了眼睛直乐，今天这台戏，看谁最后成为主角。 　　主角却从路坎下滴溜溜旋出来，嘭哧落下地，原来是放羊老倌的篾帽。再看那野鸡，像被捆了翅膀，抖颤颤只会筛糠。它将篾帽当作老鹰了哩，等着这山中的飞王发落哩。 　　“还不快抓！”黑狗跃上去，想抢个头功。小伙手脚更快，一个箭步撸起野鸡，高高举起，旋了又旋，旋得放养老倌的嘴皮攒劲朝一边撇去，撇去。 穿谷风 　　山谷在大山的怀抱里躺下来，躺成一只偌大的烟囱，噢，风囱。 　　山里的风，就在这囱管里奔涌。柔风。劲风。花风。雨风。太阳风。月亮风。 　　山外的城市还在袖着双手跺脚，欲跺掉十趾冻疮的肿痛，山里的春气，已在花枝上草芽上涌动。 　　山外僵直的目光，尚在日历上翻找季节，山里花的香味，草的甜味，已汇成了沁鼻的风流，朝着山外放送。几只蜜蜂只顾了赞颂风儿的香甜，不留神就被吹出了山谷。满地杂乱的脚步迎头追过来，大声呼叫又软声相求，要蜜蜂赶紧回头，向导着它们进山踏青。 　　月光从山谷吹出来，给山外的暮霭镀一层莹洁。 　　鸟声从山谷吹出来，为山外的交响曲添一串琶音。 　　林涛的翻滚声从山谷吹出来，与山外的江海汇成起起落落的潮汐。 　　天造地设的风囱，也会让风儿倒流哩。山外的琅琅书声，在山里的石崖上弹出回声。山外射来的一脚妙球，撞入山里的一片欢腾。山外的算盘劈啪一响，山里的牛羊，昂头翘角，将得数报得响响亮亮。 　　山岭七弯八拐，弯不断绵绵韧韧的风力，拐不脱贴山流动的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