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秋阳下的路口

　　　　　　　　　　　　　　　　　　秋阳下的路口 　　　　　　　　　　　　　　　　　　　　若荷
　　经常或者不经常地，总要经过一些路口，那些路口长短不一，宽窄不同，各式各样。有些路口可以不去理会，而有些路口，却与你的人生有着紧密的联系，让你莫名地对它产生许多关注。不是因为这个路口有着怎样的不同寻常，也不是因为它曾发生过怎样的一些故事，事实上你一直都会觉得奇怪，奇怪它怎么能够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走近过来，悄然地改变着你的生活，并且与它同呼吸共命运，乃至共同的生存起来。甚至有些时候，你能感受得到它的不同之处。那个不同之处来自什么地方，你不知道，但无法不使你固执地认为，它有着一股亲切的力量，吸引着你，那就是你一生所遇到仅有的目标。 　　其实这个路口十分普通，普通到站立在它面前的那一刹那，所有的一切在你眼里都已然熟悉，从熟悉每一棵站在路边的树，到每一个行走在路上的人，不熟悉的，便是那视觉里突然增多的车辆，匆匆而又拥挤得不行。你不能顺利地从它身旁穿越，长久的等候，使你意识到这个路口，并不是心目原初的那个路口，这个城市不是你最初的那个城市，于是它对你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那就是距离。一个人让你产生了距离，你走不进他的心里，一座城市让你产生了距离，它也同样走不到你的心中。 　　确切地说这是一个十字形的小巷，巷道两边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居民楼房，大都已经很破旧了，楼外的装备也很简朴，简朴到不用说明也足以知道它们建造在哪些年代。街道的东西两向，是通向城市的主要区域，那里有更宽的马路作交通要道，街道的南北两端距离很短，往南的顶端是一栋栋高耸的楼房，再往南就走不通了，旁逸的树木中间有个牌子，标识着一旁的叉路。 　　以路口为界，小巷往北就更加用不了多少时间，尽头是一堵墙，墙下偎着一排老壮的路道树，树下是一个早市，小摊贩们毗邻而坐，他们也不吆喝，被卖菜的居民围拢在里面，为菜摊着面的人们忙碌地称斤端两，交换着手里的大小钱币，找零的硬币随手扔在摊上，丁当作响地在地上一滚，显得十分的大气，根本不像乡下小贩那样收了银两赶紧的捏在手上。 　　菜是很新鲜的，价格甚至比乡下的都便宜，每天早上九点前后进入小巷的尽头，会采购到全城大概最新鲜的蔬菜，过了这个时间就不可能再有的卖了，只剩下角落里的狼藉，有时狼藉的菜叶都不能见。你就惊讶于这个城市居民的需求，这要是在乡下，再小一点的市场，也不可能那么快把一大垛的青菜全部处理干净。为了赶早，你有时就背着一个布制的挎包，随便挑拣一把青菜卖回一把，用手一折，青菜的叶子冒出靛青的汁，就像生命里真诚的血液。 　　你对这样的路口的关注不是由来已久，更不是心血来潮。它吸引你的，不过是觉得这个路口建造的十分的方正，方方正正的一个街道，就好比一个善良的人的脸庞，有那样一抹微笑灿烂在唇角，让人觉得安祥随和。这个感觉非常重要。如果一个城市陌生到连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的话，怎么能够让人在那里长期居住，哪怕是短暂的停留，都会令人十分不安。 　　不知道，世界上到底有多少这样的路口，以及交错的十字街道，在这之前，任何一个路口都与你无关，哪怕是你最喜欢的古老的江南小巷。你总觉得时光匆匆，在任何一个不城市，任何一个不属于你的地方，那些街道都容得不你仔细端祥。就算是在车上，车过那个城市，街道匆忙自你身旁掠过，倏忽得不容你尽情翘首，你倾尽目力，也只能记住曾经路过的那个路口，你记不得那座城市的所有细节，记不得它们的声音。城市自是有它们的声音的，小贩的叫卖是它的声音，附近居民家里传出留声机的乐曲也是它们的声音，路边上悬挂的那些招牌是它们的声音，这所有的一切都来去匆匆，它属于那个陌生的城市，不属于你的生命。 　　惟有这个城市不同。当有一天，你走进其中的一栋小楼，打开一个房间进去，目光从布满灰尘的玻璃上穿过，发现窗外有一片浓深的绿映进你的眼眸，那团绿来自楼下的几棵树，它的树种应该就是那种法国梧桐，绿得透碧的叶片撑开，遮蔽了整座窗口。乡下的村庄浮现在你的脑海，你坐在这样的一团绿里，感受着这个城市的喧嚣。车辆的轰鸣照旧入耳。隔壁的邻居是无声的静。什么时候，寂静被一个声音打破，很清晰的戏剧吊嗓的声音传来，来得十分的突然，咿咿呀呀，啊啊啊啊，时而婉转，时而颤动。 　　你像一只闯进房间里的麻雀，突然落入这个小城的某条街道，身旁是驶来驶去的车辆，匆匆行走的人群，你躲闪着那些车辆，跟随着无序的人流，一次次从街道里穿过。这是个夏天，灼热的阳光一直在追随着你，你每出门一次，就把身体的一些部位包裹起来，为的是躲避来自阳光的追逐。在这里，你坐在电脑前看书，收拾这间不大的房子，从这间屋走到另一间屋里去。或者坐在电脑前，和朋友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形单影只，房间里有着说不出沉寂，心情落寞。偶尔地，心头会浮出一个人来让你更加想念，所有的失意都涌上心头，常常陷入到更深的伤感之中。你想起书信，想起手机信息，想起一种声音，想起曾经是谁的一句话——“不舍不离”，想起用一种什么方式回应与表达，但总是那么笨拙。
　
　　习惯原来是这么艰难，却又是那么简单。简单得如同熟悉一个人的身影。来过，走了，这个城市便从此，有了她的音容，她的一举一动。渐渐地，你习惯了这里的每一片阳光，习惯了在这个城市的默默的行走，这里是你的另一个家。每一次来这个城市，你想着怎样更好地打扮你的房间，打扮你的一束富贵竹，把它摆放在窗口，时时让它见一会儿阳光，尽管你不能经常照顾。但那是你最放不下的，在你的心里，它不仅是一束绿，它还盛开如花，如千万个笑靥、千万个希冀从花瓣上转过，驱赶着心头的空虚，失意和落寞。 　　你来自乡下，城市的节奏还不能适应你的眼睛，你的心脏还不能与它一起跳动，那些拥挤的车辆与人流总压迫着你的呼吸，那些匆忙的脚步让你无法接受，一种现实就是匆匆，匆匆通常是用来做时间计量的，而在这个城市，匆匆只能给你说不出的紧迫。刺眼的阳光照射着你的皮肤，你每天都在想着，怎样才能适应这些街道、路口，甚至适应这座城市，适应这里的事物种种。 　　当你第二次进入这个城市，走进那个属于你的房间的时候，发现窗外的深绿已经不再，秋黄替换了那些绿的新颜，取而代之的是半黄半绿的旧的残红，阳光和着叶影印在树干上面，暗放着一片斑驳光影。你已经很轻松地适应了这个城市，适应了这里的车辆和人群攒动，适应了红尘与喧嚣，仿佛又一次幽深寂寞的归隐，那是你自有的安慰，以及静。 　　室内的装修是简单的，木质的墙壁包口，材料用的是那种姜黄色，淡淡的，这在当年应当是属于新潮的选择。那时还在八月，姜黄的颜色给这个盛夏带来更多的热情。每天上午九点半左右，你都要在这条十字街上穿行一次。每个人的生命当中，这样的十字街有许许多多，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己单独的扔到这样一个街口，在秋阳下独自行走。虽然是在秋天，阳光仍然有点炽热，白烈的光芒耀的睁不开眼睛。你抬头，其实阳光离你很远，所有的美好，所有的爱恋，都是自那遥远的阳光下而来，你抓住的，只是一些遥远的回忆，原来一直是它，与你不离不弃地伴守，温暖着你的冰冷的脏腑。 　　除了现实的路口，人生的路口也非常之多，当你深入某个境地，那么就开始了各个路口的分启，像复杂的十字绣，缀满心事，一边是苦思，一边是幸福，一边是放弃，一边是不舍不离，你总不能只让一个路口洞开，如果能，那真的是人生的幸福之最，那种幸福对你来说亦真亦幻，简直不能当做真实的尘世欢愉，那是快乐的飞鸟，在曾经的睡梦中悠悠展开翅膀，飞过头顶。 　　经常或者不经常地，总要经过一些路口，或许经过得多了，那才叫做完满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