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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人里面哪里有你呀

2021-12-23叙事散文聂中民
从满世界开始疯狂的找你,是你住进北京的一家医院以后。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在城市的大街上,在乡间的土地上,在俯首可拾的唐诗宋词里,在匆匆流逝的日子里,在一望无垠的高原上,在浩渺无边的山水间,你在……

  从满世界开始疯狂的找你,是你住进北京的一家医院以后。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在城市的大街上,在乡间的土地上,在俯首可拾的唐诗宋词里,在匆匆流逝的日子里,在一望无垠的高原上,在浩渺无边的山水间,你在那里呢?从冬天到夏天,从春天到秋天,在岁月和梦境的轮回中我一路走下去,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世界,唯独在茫茫人海中没有找到你。找着找着,雪就落了起来,梅花也开了。
  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我忍受着痔疮对我的折磨,在西北偏北的大地上和秦风流浪了半月之后,就到了你的城市。那是若干年前的一个冬天,在陇南,我漫游了两当的、徽县诸地,和一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喝了几回酒,转了几个地方的风景名胜。在成县,秦风先是寻找一个多年前跟自己有切肤之痛的女人,我则匆忙的寻找那个和我在网络上打情骂诮的婉儿。黄昏的小县城依旧车马水龙,一点也不失大城市的性格。街道、医院、车站、广场应有尽有。在最后的一抹夕阳中,我见到了姗姗来迟的你。先是你招呼一帮写作的、画画的,似乎还有当警察的一帮朋友陪我和秦风吃饭。后来一群人又是唱歌又是喝酒,我和你跳舞的时候全然没有一点智者的风范,喝点就乱了方寸。最后我们一群人吃遍了小城的风味小吃,饮尽了古成州的佳酿。时间过的很快,我们谈文化,聊生活。说着说着,秦风说想去杜甫草堂转转,于是一群人前呼后拥的去拜谒了杜甫老先生。从杜甫草堂出来,两只白鹭时飞时舞朝着凤凰山方向飞去。我激动的欢呼跳跃,差一点没掉下眼泪来。我和秦风要走了,在那个长途车站,我们风度翩翩的握手,告别。你是那么的恋恋不舍。我本想留下来的,可被秦风从屁股上狠狠的两脚就把我踹到了另一个城市。因为你说过,红颜相约在冬季!我想,多年后我还会满世界的找你。

  经过兰州西关什字,我问地下通道里的流浪歌手,你见到一个叫婉儿的姑娘没,歌手停下了他激情四射的歌唱,眼睛鼓的圆圆的,摇了摇波浪鼓一样的头算是回答我。继续找下去,我在盘旋路的人行天桥上看见个乞丐,我同样问她你看见婉儿没,她摆了摆手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半个被她吃剩的馒头不轻不重的砸在我的身上。太阳暖暖的洒在这个城市,大街上依旧是匆匆走过的人们,在这茫茫人海中,你在哪里呢。走来走去,还是我一个人。我先丢了手机,然后丢了沉甸甸的行囊,最后我丢了心。在一个村庄里,我站在一棵老槐树下,问一个抽烟的大爷,你们村里来过一个叫婉儿的姑娘没。大爷在一块石头上磕了他半烟锅子尚未抽完的烟渣,诧异的说,年轻人,你没感冒吧。俺们村里根本没这个叫婉的人,我说你撒谎。大爷说,你才撒谎。一只全身纯白的狼狗朝着我狂奔而来,我赶紧把手中唯一的一个瓶农夫山泉扔过去。三步并作两步,迅速逃离这个叫三里湾的村庄。就这样,我在一个秋天的下午,写完那群裸奔的人,我告诉他们,上帝告诉我,婉儿要走了,我要去另一个世界找她。

  今年秋天的某个晚上,我梦见自己得了一种怪得无法医治的病,先是眼睛失明,然后是心脏肿大,再然后是肺彻底的坏死,最后心跳也逐渐停止。梦中,我给你电话,你说大头,你不能死的,你要好好的活着。于是我从大医院进去,从小诊所出来,几乎对我所在的这个城市的医生熟悉的如同你微微心跳的呼吸。后来还是上了冰冷的手术台,医生剖开我的内脏,拉出来,塞进去,一番鼓捣之下弄的血淋淋的。最后,医生又密密麻麻的缝上我的胸膛,我的记忆。我呼拉一下跳了起来,离开并不干净的病房。一出门,我看见过道里端盘子的白衣护士,她冷漠的看着我。我说把你的白口罩借我戴一下,她说你神经病,我说你才神经病。软磨硬泡之后,护士冷漠的说既然你这么无奈,那我就送给你吧,我说好。我刚戴上,眼前就哗哗拉拉的流淌出一大片白色。我发现,这白色白的冷俊,白的让人毛骨悚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奇的问,你的内裤能不能也送我。她和我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起来,等待手术的人也围拢了过来。一会儿的功夫,一群穿白大卦的男人从手术室拿着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向我冲来,说要把我阉了,我说你阉你自己吧。看样子这帮冷酷的男人要动真格,我就横冲直闯的逃离了医院,继续留在这个北方的城市找你。

  在路上,我又一次碰见那个叫秦风的男人。我同样问他你见过婉儿没有?秦风说你是大头吧,我说恩。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头,他说你得了失忆症了吧。我的家里还有几篇你的文字呢。我说我从来不写字的。先生,你搞错了。我不在乎这个男人说的是真是假。好歹我知道他对婉儿的下落有所知情,于是我先把他拉进这个城市长途汽车站附近的一家小酒馆,要了十瓶北京产的二光头,两碟花生米,从中午一直喝到傍晚。喝了个昏天暗地,最后秦风一边在路边撒尿一边说大头,我知道你想你的婉儿。可她有一个十分爱她的丈夫,你究竟想干什么。跟我回家吧,我说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滚!不知道啥时间,我就到了秦风家的卧室里。不管我好说歹说,秦风答应带我去找婉儿,我一高兴,如同感激上帝一样,狠狠的给秦风磕了三个响头。只差一点没把他家的楠木地板砸出个洞来。

  下楼,穿过一条长长的弄子,就到大街上。继续朝前走,太阳露出了半个头。昨夜风疏雨骤,今晨落叶缤纷。我忽然想起李清照写那句“一处相思,两点闲愁”的样子。在我转身的刹那间,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是谁呢?我一时间脑子断电。我问秦风,那不是婉儿吗。秦风说,大头,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那明明是一棵树嘛。我说,日你哥,树也是有生命和尊严的。不知道走了多久,经过一条繁华的步行街,一条拥挤的菜市场,就到了集脏、乱、差为一体的汽车集中营。我被秦风二话不说就拽上了去找婉儿的长途客车。一路上,我看见那些上车下车的老乡,他们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可我一个人也不认识。

  汽车过翻山越岭,在短短的十多天里,我居然瘦的可以听见骨头喀嚓作响的声音。秦风说在我沉睡的时候,高原公路上曾发生过好几起车祸,他见过那些碰得面目全非的汽车,血流满面的人,还有那些南方的佳木。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们这辆车上满满的一车人只剩下三个人,一个司机在打盹,我和秦风在昏睡。在一个高速路口,司机问我们去哪里,我想婉儿该是个江南女子,那就到一川烟雨任平生的江南吧。司机狠狠的踩了一脚油门,于是我们又上路了。一个叫大头的男人从城市出走,经过乡村,经过荒漠,经过自己一步一步丈量过的土地。一路上,三里湾的那只狗,西关什字的流浪歌手,还有天桥上的那个乞丐,都溶于暮色蔼蔼的夜色。高高的山梁,青青瓦舍,都那么妖娆的和忽明忽暗的灯火一起奔跑。此刻,婉儿该在江南的一坐茶楼里手抚琴弦,如古代青楼里的女子,在南方的遗韵里让那些喜欢月光的人酣然睡去了罢。而我呢,还在遥远的路上,想起那个网名叫西域雪莲的女子。

  当我和秦风流浪到江南的一个小镇上时,秦风问我,大头你啥时间结婚?我说结你个头的婚,我这不是正找我的婉儿嘛。在这个烟雨飘渺的古镇上,我知道这是乌镇。看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人们,秦风和大头两个失魂落魄的男人默默不语。如果在我生活的那个北方城市,一个男人倘若过了三十而不婚,大抵属于自身条件及差或者绝对阳痿的那类。在江南水乡,空气里游历着丝丝缕缕的春天的气息。沿着一条巷子走去,又是一个黄昏。青山碧水,绿树蓝天让我在水之湄,在山之下不仅想起清代沈复写的那本《浮生六记》中叫芸的女人。日落西山,青峰之下,面对那些流连忘返的人们我居然产生了号啕大哭的欲望。仔细想来,在我们有限的生命中,其中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雪域高原上伥望着蓝天上的白云,抑或天边飞来的鹰鸣。你是一朵雪莲,圣洁而典雅。在这纷杂的的尘世中,在那弯弯的下弦月出现的时候,我多么希望你出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如酒,清冷的洒在江南水乡,我真想如同往日喝酒一样痛饮一壶。当然,不能少了居住在现代城市里的那个来自古代的女子。朝着流浪的脚步继续往前走,我看见婉儿手捧一壶月光,在稻香与泥土的芬芳中写着张爱玲的前世与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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