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酒的姥爷
2020-09-17抒情散文高山流水121212
姥爷嗜酒,一天三顿离不开酒,被人誉为“酒仙”,还有的人暗地里说酒鬼,但从不敢在人脸面前说,因为姥爷一生正直坦荡无私,尽管在村里不是党员也不是干部,大到村里修路捐资,小到才结婚的俩口子闹别扭,都离不开姥爷,姥爷出马一个顶俩,在我们小小的乡村,
姥爷嗜酒,一天三顿离不开酒,被人誉为“酒仙”,还有的人暗地里说酒鬼,但从不敢在人脸面前说,因为姥爷一生正直坦荡无私,尽管在村里不是党员也不是干部,大到村里修路捐资,小到才结婚的俩口子闹别扭,都离不开姥爷,姥爷出马一个顶俩,在我们小小的乡村,没有姥爷化解不了的事,但有一个前提,姥爷必须喝酒,而且微醉,这样的时候,姥爷才能借助酒劲,滔滔不绝一泻万里,听之无不为之鼓掌竖起大拇指。
姥爷是个精明人,解放前,姥爷拥有好几百亩良田,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大地主,快解放的时候,姥爷才刚刚结婚,力主卖地,而且价格很低廉,姥爷的父亲气得大骂他是败家子,可是姥爷不为所动,顶住全家上下所有的压力,把土地处理了一多半,然后不到半年,全国解放了,接着是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姥爷因为兜售了土地,被定为中农,免去了以后的批斗,还找到了一份在药厂的工作,成为工人阶级,这先见之明令人敬佩。 小的时候,我最爱去姥爷家,看姥爷喝酒也是一种享受,更重要的是还能解馋打打牙祭。 姥娘是精打细算的好手,普普通通的小菜,姥娘调拌的有滋有味,白菜丝儿切得细细的,撒上白糖倒上醋,又酸又甜;取出半块豆腐,切成细细的碎块,把小葱洗净,切成碎块,一碟小葱拌豆腐,一碟白菜丝儿,那就是老爷的下酒菜。 姥爷有个盛酒的酒壶,老古董,是一个仙翁老头儿,陶瓷的,装满大肚子整整六两,没人的时候,姥爷就喝这一壶,有人的时候就不论壶了,一定要一醉方休,喝的酩酊大醉姥爷才会竖起大拇指,说你实在,这样的朋友交的住! 看姥爷喝酒就是一种精神的享受,姥爷斟满一杯酒,轻轻呷一口,品尝一下酒的味道,都是粮食酒,酒精度数特别高,每次姥爷都会给我倒上一小杯,我其实最不喜欢喝酒,辛辣无比,喝上一小口,就在嗓子眼打转,不敢下咽,火烧火燎的,喝进肚里,有的时候连泪水都辣出来了,姥爷便笑着说好,这才像男子汉,不喝酒是男人吗?有了酒喝,我才能吃菜,那个时候姥爷无比欢喜指着碟子,快吃菜,多吃,往往我酒没喝多少,两碟菜几乎全到了我的肚子里。 姥爷酒量大,喝到微带醉意的时候,脸就发红,话也愈多了。姥爷谈的最多的自然是他的爷爷——私塾先生的清贫迂腐,三下考场的晦气和落魄。姥爷说最崇拜的是他的祖父,那是位铮铮傲骨的男子汉,在那艰苦的年代,不畏汉奸的利诱,大义凛然的教孩子们国语,虽屡受磨难依矢志不渝。不过,那时我只认为姥爷在领我寻根,后来,我真正理解到,祖父在姥爷心中永远存在。 喝酒的时候,姥爷也常谈起未来,他曾经郑重其事地说,外甥啊,好好念书,等你考上了学,我一定去喝你的喜酒,靠上了学才会飞出小村庄,才会挣很多钱,到时可以给姥爷买好酒喝…… 在我考上平原师范的时候,姥爷已退休在家,据说因为姥爷长期酗酒,脑萎缩了,医生不允许他喝酒了,失去酒的姥爷心情是何等的消沉。他的晚年便在一份长长的寂寞和期待中打发日子。每次次的家信透露出心情的凄惨和悲哀,而陶醉于校园欢乐中的我从未在意过,只当一纸加急电报送到我手中时,我才突然觉悟自己欠姥爷的太多太多了。 尽管昼夜兼行,也终究没见姥爷一面,姥爷双目圆睁,向远处久久凝视着,他死不瞑目。永远失去的往往是从前未曾留意的,珍重的姥爷突然辞世,使我的心绪陡然间陷入了一种空旷,当灵车从我视野里消失后,我似乎才突然领悟到我失去了姥爷,从此不再拥有姥爷呵护和姥爷给我的酒。 收拾姥爷遗物时,发现姥爷抽屉里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我的回信,每个信封的醒目处还注了序号,老花镜静静的躺在上面,听邻居说,姥爷晚上还在灯下读信,一个跟头跌倒,便再也没有站起来。 看着一封封的信函,我后悔万分,每次给姥爷回信,聊聊数语,而姥爷,我挚爱的姥爷正是靠信中的片言片语,打发着孤寂的日子,忍受着盼着我回家的焦灼与痛苦。 人的一生总会或多或少地演绎一些可歌可泣的故事。我不知道姥爷的一生可算作一个动人的故事?如果算的话,姥爷的故事里没有悲壮的情节,没有可挖掘可升华的博爱,有的只是默默的操劳化成的一种温情。 清明时节雨纷纷,带着姥爷期盼的那一坛酒,去祭奠亲爱的姥爷,望着姥爷的坟头,我潸然泪下。雨,还在不停的落着,我拆开人生那坛酒,轻轻洒在姥爷的坟头,恍惚之中,姥爷端起了酒杯,微笑着对我说,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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