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老屋
2021-12-23叙事散文刘敬胜
老屋老屋四周没有高高的院墙,没有紧密的篱笆,只有几棵树稀稀落落地生长着。树挡不住人的视线,远远地,就能看见老屋。老屋是敞开的,不设防的,就好像那时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人心。不像现在,高高的围墙,严密合缝的防盗门,防盗窗,把自己关在了笼子里……
老屋
老屋四周没有高高的院墙,没有紧密的篱笆,只有几棵树稀稀落落地生长着。树挡不住人的视线,远远地,就能看见老屋。老屋是敞开的,不设防的,就好像那时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人心。不像现在,高高的围墙,严密合缝的防盗门,防盗窗,把自己关在了笼子里,自己锁住了自己。
村庄坐落在一条古运河的河堤上。河堤东西走向。古运河的河堤顺着河流的走向蜿蜒。东边是固定了的,不能更改,房屋就顺着河堤一点点向西延伸,村子也就成了一条长蛇的形状。老屋在村子的最西边,与村庄分开了一段距离,孤零零的,好像一只拱出楚河汉界的脱离了大军的小卒,形单影只,无从依靠。如果老屋能沉醉于酒香,或者也能一醉方休的话,大约也能体会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意境。
老屋的年岁应该不算老,十岁,八岁,六岁,也许更年轻吧。记忆是不连贯的画面,老屋的年纪也就无法固定。我习惯地而又固执地称他老屋,因为老屋是存在于我记忆中的影像,而记忆中的东西总显得那么久远。
老屋是土墙。黄土。苍黄的土地是黄河改道时沉积下来的,时代已经很久了。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黄土有着历史和岁月的沉重感。黄土被垒成了墙,墙也有了岁月沧桑的感觉。即使是刚垒成的新土墙,也覆盖了一成沧桑的皱纹,给人一种大气厚重的沉稳感觉。黄土敷在地表,即使千年,万年,亿年,仍然是黄土,一旦被立体地竖直了,就成了墙。墙是立体的黄土。立体的黄土仍然是黄土,只是改换了一下名字。屋内的墙面墙抹了一层皮。原料是黄土里加了些麦糠。增加黄泥的黏合度。有的地方的墙皮已经脱落了,斑斑驳驳的,像得了牛皮癣的皮肤,不怎么美观。
老屋的屋顶是麦秸。麦秸是烧火的,作为燃料能做饭。如今麦秸整齐地被放到了屋顶上,就能遮风挡雨。东西的功用是人们发现的。不发现,本来有用的东西就一文不值。这本身就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屋顶的麦秸本来是簇新的金黄色,白亮的,闪着光,后来风吹雨打,血雨浸润,渐渐变得苍黄,苍白,灰白,灰黑,最后成了纯粹的黑色。像一个人的成长,从婴儿,童年,青年,壮年,最后到老年,老年总是很憔悴的颜色。生命总是一个过程。过程无法更改。就像人类的化妆品能让人的皮肤青春停留,但是不能阻止肌体的衰老和死亡。科学面对法则也惘然。任何建筑都抵挡不住时间的侵袭。当然也包括老屋。老屋的倒塌是必然的。留存的只能是或多或少的记忆。
老屋有三间,间隔的墙是扎在一起的高粱秸。高粱秸不能到达屋顶,上面便是连通的。高粱秸能遮挡住视线,却不能遮挡住声音的传播,有一点响动,声音能畅通无阻地到达老屋的每一个角落。
西间是孩子的卧室,摆放着两张床。一张靠北墙,南北放着,一张靠西墙,东西放着。孩子有四个,其中就有个我,我是老小。大哥和我睡靠北的那张床,二哥和三哥睡靠西的那张床。这样的睡觉格局是父母特意安排的,大的可以照顾小的。四个孩子图热闹,二哥三哥睡西头,大哥和我睡北头,可以头顶头的说话。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传播的更远,父母听得一清二楚。孩子的谈话没完没了,太晚了,父母怕耽误第二天上学,就训斥,孩子就停住,偃旗息鼓,乖乖地睡觉。
东间是父母的卧室。有一张漂亮的床,是父母结婚时父亲置办的唯一的家具。床靠外的一面雕刻了牡丹的图案。红的花,绿的叶,栩栩如生,和我们平时养的牡丹差不了多少。只是现在这张床已经没有了,很可惜。
房屋的中间是客厅,是全家人共同生活的舞台。靠北墙的正中摆放着一个大方桌。大方桌两边有两把椅子。大方桌和椅子很普通,很家常的家具,没什么特别之处,是父母结婚后置办的家具。或许是新的,或许是旧的,我的记忆中已经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甚至连颜色都已经忘记了。大方桌下面放一张吃饭的小方桌。平时放在大方桌的底下,吃饭时再拉出来,吃完饭在推进去。大方桌的上方的北墙上贴了一张毛主席的画像,笑吟吟的。我记得小时候对他很敢兴趣,因为你走到房间的任何地方,都觉得他在笑吟吟地看着你。画像两边是孩子们上学得的奖状,一个个的排成对。父母穷,但是志不短,一心供孩子读书,希望孩子考上大学。好在孩子都很争气,学习都好,父母很欣慰。老屋有一个门和一个窗。门和窗都是木制的,都是很普通的那种。
门有两扇,窗户也有两扇。门里一个世界,门外一个世界,中间有门隔着。也许是门座和门轴并不合适,每当看门和关门的时,都会发出“吱呀——吱呀——”古老的音韵,余味悠长和绵软。平时有人,门是开着的,欢迎陌生和熟悉的人造访。没人的时候,门是关着的,上了一把老式的锁,一把长长的铁钥匙就放在门槛边的石块下。门框和门板上留着过年时写的春联。红色的纸已经被无情的风雨剥蚀掉颜色,露出苍白的痕迹。黑色的字却很清晰,“积善人家庆有余”“问家政读书耕田”蕴涵了无数希望的春联让人都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渴望。窗户也有两扇,打开禁闭的窗户,可以探出头来,听风雨,观星辰,赏雪,赏花,白云流过,花开花落,四季的风景尽收眼底。一个窗户看世界,于是,孤陋寡闻的孩子不再是井底之蛙。
没有围墙,院子就显得阔大。靠近堤岸的南边安放一口锅灶。一口大锅也炖菜,也熬稀饭。稀饭里有玉米,有地瓜干,有绿豆,有红豆。无论什么样的饭菜,孩子都喜欢吃,而且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有时,父亲会买一块“铴锣”(这是一种圆圆的烤的烧饼,和铴锣一般大),平均分成四份,四个孩子各吃一块,孩子们都会欢天喜地。南边的堤岸边种了一棵歪脖子枣树,有时,会挂上几颗圆圆的小枣,由青变红,绿叶红枣,美丽别致。
夜晚来临时,是一天最清闲的时候。吃完晚饭,孩子们分别找到自己的位置在大桌和小桌上写作业。父亲和别人合伙烧砖窑,是会计,在一边的角落算账。母亲没事就收拾家务,刷碗,扫地,或者缝补调皮的孩子扯烂了的衣服。那时,没有电灯,点的是煤油灯。一灯如豆,昏黄的光线在老屋里闪烁,氤氲了孩子纯真的笑脸和父母慈祥的微笑。宁静地让人心醉。孩子写完了作业,父亲算完了帐,母亲收拾好家务。孩子就缠着父母讲故事。夏季的夜晚,母亲会拿了凉席,铺在门口的平地上,指着天上的星星,讲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冬天的夜晚,我们一家人就围在火炉旁,父亲的故事在炉火散发的温暖中娓娓道来,听到孩子的耳朵里,直达心中。 老屋是父母亲手建造的。每一块泥土,每一片草都有着父母身体的温度。无论是寒冬,无论是酷暑,生活在老屋的屋檐下,好像生活在父母的怀抱里一样的安全和温馨。可是,现在只有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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