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去天堂

何必去天堂

若荷 　　白云之上，到底有没有天堂，大概没有人确切地知道。《新约》里，把天堂描写得很美。但凡间里的人去了，却从来带不回消息。据说，上帝给每人一把通往天堂的钥匙，但这把钥匙能通往天堂，却不能由凡人自由支配。因为天堂之门一旦打开，进去的人便绝去无归。

　　这几天，单位同事一脸戚戚，怀了深深的惋惜，相互通告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一位平时默默无言，不活泼，也不甘寂寞，就是那样一个为自己的幸福奔波的人，自杀在一个人的工作室内。听到这个消息，我先是一愣，继而耳旁“啪”的一下，遥遥地看他使用了通往天堂的钥匙，破云而去，再也不回。

　　原本，那应该是一个幸福的小家，妻子务农，一个女儿，他有一份固定的薪水，虽然不是很高，但在这个偏僻的小县城里，算是一份不错的收入，也令多少人羡慕。妻子勤劳贤惠，对他和女儿体贴入微。而他的成绩尽管平平，收入也算比较稳定。他把所有的钱项攥在自己的手里，每月给妻几百元钱，用来打点一切生活用度。 　　他是那么服从她的安排。唯一不能满足的，是她不能给他生个儿子，还有他认定的所谓爱情，他们之间也许没有。在爱情至上的时代里，没有爱的婚姻，夫妻之情薄如蝉翼。加之传宗接代的俗念，更加令婚姻找不到依靠。人有时，就是这样被利益冲得颠来倒去， 　　就在他为前途迷茫的时候，一个绝好女人走进他的视线，女人妩媚，明艳，娇柔，与妻比，妻是月季，她才是一朵鲜艳的玫瑰。然后就是与那女人的约会，花大把的钱给她买衣，给她装修房子。她是个很看的开的人，花钱如流水（美国的老太太比之不及，不是说美国的老太太都有超前意识吗？）这在他眼里，不成问题，因为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会满足，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是令他爱恋着迷的一部分。比如舞姿。 　　一切准备完毕，两人各自离婚，然后是华衣贵服，小车彩礼，丁当环佩，手挽手踏进婚姻的殿堂。然而，猩红的地毯没有给他带来多久的陶醉，接下来是她无理由的要求与争执，无穷尽的索取，当作是正常的支配。在她的眼里，金钱是爱情的基础，万能之上的不是上帝，而是他钱包里的一枚银行卡。罢了，那么，一分不留，都给她，好吗？ 　　他都给她，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和奢望。满足之后，两个人好像陌生了，然后再满足，再陷入新一轮的失望。因为欲望总是在她的胸中膨胀。终于有一天，他感觉累了。婚姻只维持了短短的一年，他就想早早地结束，快快地逃离。 　　但是她摇头，绝对不能，这一年，有她的所谓青春的时光。而此时，他的钱，已经不在他的手上，哪里还有半点支配的权利。而她，在这个家里才是至高无上的君主。女儿的抚养费，学费等等，都无力支付。他选择了逃避。一年，没有见他的女儿，一年不敢踏上回家的小路。就连年迈的母亲，他都不敢坦然面对。 　　她收起所有的物品，收起与他有关的有价单证，甚至，强令他抛弃亲情。他站在远离亲情的路口，像寒风卷拂下的一片萧条的叶子，不知向哪里飘动。 　　直到这时候，他才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千虑一得。婚姻的天平对他来说，能够让他幸福的地方，大概只有遥不可及的天堂。说遥远，其实天堂的钥匙，就在每个人的手上。只是，那把钥匙，真的是不能自由支配。 　　那天晚上，他们依旧是吵架，小到鸡毛蒜皮，大到两家公事。吵完架，依旧是赶他出门，让他在无人的地方躲藏，收拾自己零乱的心事。

　　那个黄昏，残阳如旧，他照常上班，脚下的小路铺满了初冬的败叶，秋风零落，眼前所有的风景都失去美好，脚下的步伐也早已失去规律。秋天在绝望的人眼中，原来如此的冷漠。 　　一瓶农药揣在他的怀里，单薄的身体显得有些饱满，有同事与他肩头相错，看到他残黄的脸，却谁也没有以为那是死亡的召唤。 　　他的眉宇之间，还是充满一丝希望的，那是他想起刚刚进入高中的女儿。也许想起女儿，只要心一软，脚下就会一绊，去天堂的路，就离他远一点儿。还有他的结发妻子，也许，想一想那个接过百元就满足到敬他如宾的女人。想一想她，天堂便又离他再远一些。他从没有爱过她，她竟也默默与他相守了一十八春。

　　但那时，他也许什么都想过，又什么都没有去想。他想的是往日的错失，眼前的绝望，或许他早已失去了想任何事物的勇气。他忘记了上帝的嘱托，拿出了那把与生命同值的钥匙，为自己打开了通往天堂之门。人们发现他时，他已经死去有两天了。遗憾的是，他生命的最后留下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亲人长河一般汹涌的泪水，以及烙在心头的永远的伤悲。

　　其实，幸福就在每个人的手上，只要你用细腻而柔软的心去感悟，时时刻刻去捕捉，你就能够感觉得到。金钱不是万能的，因为它买不来生命，当生命和金钱去对比时，金钱就贬值到不值一提，当金钱与尊严以及高尚的思想相衡量时，金钱在人的眼里，就如同粪土一样。 　　有一天在马路上，我看见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坐在一架木车上。他的裤筒是空着的，他的破衣的身上，一定掏不出分文。但他的手上，有一管釉黑的巴乌，平静的眼眸低垂着，将巴乌抵唇上，神秘的曲调，立时在他的嘴边汩汩流淌。一管乐器，是他维持生活的工具。他演奏的是优美的乐曲，得到的是不多的钱币，但分明，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巴乌响起在秋天的路口，围聚着那么多聆听的身影。透过人群，我看到那个小伙子的眼睛，眼神深沉而明亮，闪着一丝不易发现的高贵与倔犟。乞讨，但不出卖自尊。 　　有时候，欲望是一把刀，他能给人希望，亦能使人走向堕落、死亡。爱情是账单，婚姻是跳板。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钱的确是一块试金石。但是，人生的路千条万条，只要有一线希望，何必选择早早地奔赴天堂？


（写于2008.11.7.约21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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