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清香

爱的清香
　　你说，你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因为孩子多，土地少，父亲又走得早。所以自懂事起，你总看到母亲劳碌的身影。在童年的记忆中，家里除了土豆，几乎再没有什么蔬菜。可是你的母亲会折腾，土豆片、土豆丝再加几个红色的辣椒，你总会吃出丝丝缕缕的温暖。逢年过节的时候，母亲给你们烙土豆葱花饼，包土豆饺子，清汤寡水的日子母亲也会折腾出别样的滋味。所以清贫的日子尽管过得捉襟见肘，可是因为有那分温暖，心里还是光鲜温软。 　　尽管母亲忙里忙外起早贪黑，可是那片贫瘠的土地仅仅能糊弄下瘪瘪的肚皮。尤其到了过年的时候，家里几乎没有多少肉类和水果来点亮孩子们热切的目光。你的邻居家住着个工作人，在大年三十这一天，他家总会来一辆车，水果，肉类，鞭炮，过年的东西几乎样样俱全，尤其最让你馋的就是他家每年总喜欢买个憨憨的牛头。那时，你总是想，什么时候自己家也有一个牛头，在三十晚上煮上，那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佳肴了。 　　到了除夕之夜，小村庄的人几乎不睡觉，叫熬岁。母亲让你们一边边扫那个干净而清贫的小院的时候，邻居家牛肉的清香就爬过院墙，在你们家的小院里弥漫。那时候，你看到母亲的眼里有深深的忧伤划过，母亲不说。只有一次，母亲摸着你的头说：“儿子，什么时候我们家过年也可以买上一个牛头啊。”你说：“妈妈，那有什么稀罕的，等我工作上，每年过年，都给你买一个牛头。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吃牛头肉。”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母亲流泪了。那是你第一次对母亲撒谎。 　　后来，你考上大学了。那个寒假你没有回家，你留在那座城市打工。等过年的时候，你也买好了各种食物，当然买了一个很大的牛头，母亲自然很是开心。那个除夕之夜，母亲的皱纹盛开得就像故乡的野菊花。你就蹲在院子里一边边耐心地收拾，憨厚的牛头在与火的亲密接触中便发出“滋滋——”的欢快的声音，那时候，一种巨大的喜悦就充斥着你的胸怀，你说你真的嗅到了年的味道，一种幸福的味道。等黄亮的牛头和开水热情拥抱的时候，小院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清香，甚至那个小村庄的空气都在飘香。 　　等牛头煮好了，你家的小院甚至那个小村都被牛肉的香味轻轻包裹着，那一刻，你心里感觉涌动着说不出的踏实与满足。你本来要给母亲说好多祝福的话，可是，你看着母亲那苍老的容颜，你什么也不出口。那一夜，母亲的皱纹里都流淌着满满的幸福。 　　后来，你大学毕业工作了，每年过年的时候，单位上把过年的东西都分得差不多了。可是，你要买一个牛头，许多同事想不通，说：“那个东西收拾起来麻烦，煮起来费劲，你怎么就偏偏喜欢？”你说：“我母亲就喜欢吃牛头肉。”其实，母亲已经老了，几乎吃不动任何肉了。可是母亲看到你蹲在院落里烧烫牛头的时候，母亲的眼里流淌着一种幸福柔和的光芒。那时候，你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就嗅到了故乡的味道，真正意义上的家的味道。 　　后来，你的职位一天天高了，母亲一天天枯萎了，可是过年的牛头没有少过，邻居就说：“你儿子现在都是大领导了，你再不可以让他给你烫牛头了。”那时候母亲的脸上都是自豪，母亲就说：“只要他还是我的儿子，只要我还活着，他就给我烫一辈子牛头。”
后来，你的单位上要组织外出旅游，母亲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远门。你再三劝说母亲，母亲还是不去。你心里知道，母亲是怕花钱，可是如果再不领母亲出去，母亲也许这辈子就没有机会走出那个小村庄了。你就对母亲说：“单位上组织的旅行，只要是带着老人去的，都是免费的。”母亲乐了，感叹单位上的制度真好。其实，那一次，就你一个人带着母亲。那是你第二次对母亲撒谎。 　　那一路，母亲开心得像个孩子。 　　后来，单位上发了一张专卖店的票，只有你给母亲买了600元钱的一件羊毛衫。母亲一辈子没有穿过那么贵的衣服，母亲说：“儿子，那件衣服需要很多钱吧？”你摸着母亲花白的头发说：“妈，不贵，就60块钱，你就穿吧。”就那样，母亲还是抱怨你太不节约了，说一个庄稼人整天风里爬雨里滚的，穿那么贵的衣服干什么啊。对母亲来说，十几元的衣服就足够了。那件衣服母亲还是舍不得穿，后来，母亲终于舍得穿上了。他才知道衣服已经被虫子蛀了好几个洞了，母亲怕再被虫蛀，只好穿在身上了。 　　就这样，你每当看着母亲穿着那件衣服，心里还是涌动着心酸的温暖。 　　后来，你看到母亲的行走是越来越不方便了，你知道母亲一生就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鞋子，你坚持给母亲洗了一次脚。母亲泪流满面，你也潸然泪下。那是怎么样的一双脚：几个脚趾头挤压在一起，似乎在诉说走过的路的艰辛，脚底都是茧子，像是记录着走过的坎坷。你说，如果做儿女的想知道母亲的不易，最好给母亲洗一次脚。 　　后来，你领着母亲逛街，母亲在地摊上看上了一双鞋子，是10元钱。你说：“妈，前面的那个店里有双一样的鞋子，你去试试。”你把母亲领到专卖店里去看了一双鞋，母亲一试，感觉很舒服。你说：“妈，这双鞋才20元钱，你就穿上吧。”你给店里的人使了个颜色。店里的人心领神会就收了20元。那双鞋，母亲穿上逢人就说穿着舒服，还说城市的东西质量又好，价格又便宜。 　　过了几天，母亲居然托人稍了20元钱，说是邻居的一个孤寡老人也喜欢那双鞋子，让你给买上一双。你拿着那20元钱哭笑不得，母亲哪里知道，那双鞋子打折之后是380元。 　　后来，母亲一天天枯萎了，就像是一片风干的树叶，你却像是母亲心中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了，她对你是越发牵挂和依恋。似乎每天听不到你的声音就若有所失，似乎像个孩子一样了。所以不管多忙，你每天都给母亲打个电话，你的手机从来不关机，尽管母亲轻易不给你打电话。 　　很多时候你也是公务缠身，但是总要抽时间去陪陪母亲。 　　回到老家，坐在母亲的土炕上，总喜欢母亲包的土豆饺子、小米面条、土豆饼子……那一刻，你能吃出粮食的清香，品尝出生活的原汁原味。母亲脚下生风忙碌着，她开心得像是中了大奖。你吃得时候，母亲总是满足地看着你。那一刻，你感觉自己就是孩子，甚至长不大的孩子。你知道，不管走多远，走不出母亲那暖暖的牵挂。 　　现在，母亲真的老了，你也希望把母亲接到身边，可是母亲坚持守住那个院子，守住那些鸡、猪和那片土地。她说，自己不习惯城里的生活。你知道，她怕给你添麻烦，尤其怕因为她影响你和媳妇的感情。 　　那一天，你喝醉了，忽然就想回家。等你赶到母亲身边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母亲还没有睡。开了门，母亲又喜又惊，反反复复问：“孩子，你没有什么事吧？”你说：“真的没有事，就是想你了，你怎么还没有睡？”母亲说：“人老了，瞌睡就少了，睡不着。”其实，你看到了母亲正在看你小时候的照片，你还不知道母亲的腿痛的她也难以入睡。 　　那晚，睡到母亲的热炕上，你摸着母亲粗糙的手泪如雨下。多少年的光阴母亲就这样一个人过来了，没有说过一声累，没有一句抱怨。你忽然就怕失去母亲，如果没有了母亲，疲惫的心到哪里停靠。那晚，你们说了一夜的话，母亲说：“儿子，知道今晚我多开心吗？妈这一辈子值了，我最幸福的时候就看着你给我烫牛头，我总觉得我的儿子只要还能蹲下来给妈妈烫牛头，我的儿子就没有忘本，只要你没有忘本，你就能当个好官。你给妈妈撒了几次慌，妈其实心里都清楚，你害怕妈心痛钱，妈妈是穷日子过怕了啊……” 　　说完的时候，你才知道你的谎言妈妈是知道的。 　　你说，如果以后妈妈没有了，你可能再也不会吃牛头肉了，你的心也许永远都在漂泊了。
喝了酒之后，你习惯深夜给母亲打电话。母亲接起来第一句话就是：“，儿子，你少喝点。”听到这几个字，母亲的声音是潮湿的，你在电话另一端常常是泪流满面。 　　你说，你吃过许多苦，没有怕过什么，可是如今你越来越怕，怕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失去你的母亲，失去你的灵魂的家园。你说，母亲在的时候，你年龄再大都是个孩子，因为这世上有一个人无条件地爱你疼你包容你，怕母亲走了以后，没有人入心入骨疼你了。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你说你要给母亲打电话了，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你说：“妈，我想你了，这个周末我去看你。”忽然之间，你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我给你递过纸巾，回首，我的泪水悄然滑落。那一刻，我听到了你的思念的脚步踩痛了母亲的视线，我嗅到了你灵魂深处散发的爱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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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杜永生 于 2008-10-30 09:0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