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鬼魂附体(见闻录之一)

　　　　　　　　　　　　鬼魂附体 　　从城里来到农村工作才发现，真正的农村和我想像有着天壤之别，农村人是很厚道，但厚道的后面更多的是狡诈，农村人有时也大方，但大多数时间里都表现得很小气。 　　到乡政府报到后，我被安置在赵三的房中，赵三是乡政府所雇佣的临时工，是当地的农民。他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认识我才一两天，好像和认识了一个世纪似的。 　　有一天晚上，他趟在床上说，我是他一生以来最好的连手（朋友）。他的话感动得我热泪盈眶，紧紧和他握手，发誓要让友谊万古长存。不过，赵三吱吱唔唔地好像说，虽然如此，但还不能算好连手。我问为什么，赵三说是只要喝了酒才能算。这好办，我急急忙忙跑出去买酒，赵三在后面喊：“顺便来瓶鱼罐头”。鱼罐头被他几口吃了个精光，一瓶酒也被他喝了个七八分。 　　时间长了，我觉得赵三有点令人讨厌。他隔三差五向我要酒喝，而且时不时向我借一块两块的小钱。有一天晚上他哼哼地叫喊肚子疼，一问才知道，他乘我不在时，将我从家里带来的一瓶“辣椒酱”吃去了半瓶。我又好笑又好气。 　　赵三虽然讨厌，但许多农村的故事都是他讲给我的，而且教我如何开展工作，如何巴结领导。我最感兴趣的是赵三说的红嘴鸦儿鸟。他说，红嘴鸦儿是他们这里特有一的种鸟，非常地灵性，只要你从小养它，它就会一辈子忠诚于你，不管走在那时，它都会像警卫一样跟着你。红嘴鸦儿还会帮人看家、传信、牧羊等等。他说，全乡里前崖村他姑夫红嘴鸦儿最灵性。他姑夫有病了，是红嘴鸦帮他请大夫。还秘密地告诉我，红嘴鸦儿还帮他姑夫偷过钱。虽然赵三说的有些夸张，但我确信乡下应该有这么灵性的鸟。要是自己有只灵性的红嘴鸦儿该有多好，游玩时有只灵性的鸟跟在后面，应该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啊。于是养只红嘴鸦儿的想法便产生了。赵三说这好办，他姑夫的红嘴鸦儿正在抱窝，等小鸦儿出窝之后一定给我一只。我激动坏了，我整日盼着赵三姑夫的鸦儿出窝。为了这只鸟我给赵三光买酒就买了五六瓶，每问起鸟的事，赵三总是说还没出窝。 　　我对这鸟确实很神往，不管它出没出窝，也不管它抱没抱窝，去看一眼，也算是幸事了。一天，乡长让赵三去前崖村办点事，我便要求乡长让我同赵三一起去，赵三尽管不同意，但乡长的话他不能不听。这样我和赵三一同去了前崖村。 　　前崖村实在太远了，而且交通十分不便。我们走了两个时辰，翻了两座山才到前崖村。前崖村的钱主任接待了我们，钱主任是一个近六十岁的老人，看上去非常老实，他非常热情把我们接到家中，赵三对钱主任说：“乡长让我告诉你，小李第一次来你们村，一定要好好招待。”我知道，这个好好招待的意思就是必须杀鸡喝酒，钱主任一边点头，一边问核实的口气问赵三：“乡长真是这样说的”。赵三不高兴地说：“你去问乡长啊，反正我把话传到了，你看着办”。他们的一席话弄得我很不自在。接着，钱主任笑眯眯地说：“随便问问，随便问问，主要是你的话没个准”。赵三说：“去安排吧，骗你我不是人养的”，说着对钱主任数起了两个手指，意思是炖两只鸡。主任出门后，赵三自言自语地说：“老东西，想耍我，哼”。 　　两个多时辰后，鸡终于端上来了。这鸡啊，简直像吃橡皮一样的，吃着吃着赵三发火了，大骂钱主任不是人。钱主任说：“村里没有高压锅，鸡炖不烂。”赵三用筷子指着鸡说：“什么高压锅，你是把成精了的老鸡婆拿来糊弄人，你看看，你鸡窍有多长”。钱主任狡黠地笑着说：“揍和吃吧，牙好不怕鸡老”。赵三又向主任要酒，但主任说村子里刚发生过事情，不能喝酒。 　　据主任说，前几天，孙求求家的媳妇自杀了，娘家闹着不让埋，是他费了九牛二虎才说服媳妇的娘家人，昨天刚刚下葬。正说着，他的女儿跑进来说孙求求媳妇的魂符在翠花身上了，翠花正在大闹。鬼魂附体的事情我听过，是死者有话要说，便附在活人的身上，借着活人的口说自己的话。但我没见过。我央求主任带我去看，主任说这邪门歪道的东西伤人，最好别看。但我坚决要看，主任只好领我去看。临出门时，主任拿出公章，往他手上盖了两个，又往我手上盖了两个。说这玩意避邪。 　　我们到现场时，鬼魂附体表演已进入尾声。只见被鬼魂附体的人，眼睛死死的闭着，直挺挺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白沫。一位老奶奶说：“好了好了，让活人休息一下”。观看的人都鱼贯地出了门。在大门外，我听到一位妇人说：“唉！女人家，最放心不下娃娃，你看，~~（死者孙求求媳妇名，为了对死者的尊重故用～～代替）啥都不说光说娃娃。”一个妇人又说：“～～劲真大啊，四个少年都压不住”。人们正在谈论着，突然跑来一个少年边跑连喊：“了不得了，又附在小红妈身上了”。大家听完后便往小红家跑去，我拉着主任也跟在后面。 　　只见被鬼魂符体的女人，双脚盘坐在桌子上，身边站着两位老夫人一个劲地劝说．女人一头乱发，目光如炬，十分凶悍。她一会儿尖叫，一会儿四处乱吹。指着门外说：“我刚从翠花家里出来，口喝极了，看见小红婆正在担水，想讨口水喝，便跟着小红婆进来了。黑白无常在山上等我着哩，快去把狗日的孙求求叫来，我有话要当着面给他说”。接着又尖叫，四处乱吹，一会儿，孙求求被人叫来了，一见孙求求，这女人面目更加狰狞。狗日的、驴日的、猪日的骂个不停，接着厉声地说：“跪下，你狗日的能什么，不就是个烂老师吗”。突然这女人尖叫几声，开始高频率地摇头，她的声音变得非常低沉，有种腹腔共鸣的感觉。她说：“我是黑无常，赵求求你要认真听话，不然的话，我不过你的”。听着话，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钱主任也跪下了。四周一片寂静，气氛令人毛骨悚然，我也不由自主的跪了个来。这女人的声音慢慢便了调，她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尖利音调说：“现在说啥话都迟了，我要告诉你，我的娃娃你不能领到其它地方去。娃娃不能冻着饿着，受一点罪，我要你的狗命，初一十五，大门不能闭，我要来看娃娃。我娘家陪送来的东西全部送回去，留一件要你的狗命。还有，我住过的房里，不要任何女人进去……”。这时一位老奶奶说：“～～庄里人都知道你是好人。有庄里人看着，你的娃娃饿不着冻不着。赶快上路吧，万一丰都城关了门，你就后悔都来不急了”。这时这女人凄惨在长啸一声，便紧闭双眼真挺挺在躺在桌子上。 　　主任起身对大家说：“好了，好了，大家都出去，让小红妈憩一回”。转身对赵求求说：“赶快烧点上些，让你媳妇快些上路”。 　　村里人都说庄子里六七年没有“传鬼”了，今日一会儿两家子“传鬼”，庄子里肯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几位长者要求赵家明天去请对面山上的王师公（师公是农村专搞祭祀的人），让师公来打整一下庄。于是，主任对赵求求说：“听到没有，明天一早就去请师公”。 　　回到住处，那赵三已睡得不醒人事，主任对我说，明天师公要打整庄子，师公一来就要封庄，一封庄三天之内庄子里不能进来人，也不能出去人，要走的话明天一早我们就得动身。 　　晚间，我耳边总回响着那女人凄惨的长啸，实在不敢入睡便把赵三叫醒，赵三醒后说：“有鬼，有鬼，我要跟你们去看看，突然头十分痛，便昏头昏脑睡过去了”。我把事情学给赵三后，他胆子还比我小，手持一个啤酒瓶，摆出一幅自卫架势，蹲在坑角一直到天亮。天麻麻亮，赵三拉着我连个呼都没打，飞奔地离开了前崖村。 　　到了乡政府我才知道，我将红嘴鸦儿的事情忘得一干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