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绿豆与雀

　　没任何征兆，一场暴雨于午夜时分降临了。 　　雨滴脆落的声响将夜吵醒，却不愿睁眼，假寐着，心莫名安静上了。想着明日的凉爽，开始有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如此一来，人似乎醒了，又似乎睡着，如此混沌的状态最后被阳台上的麻雀欢闹着定性，开始思索：入春以来，它们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完全不似大雪时的频繁造访。如果没今夜的雨，它们定会忘了我的小小阳台，还有阳台上的绿豆，以及窗帘后一双窥探的眼，满是喜悦。 　　等它们将喧嚣闹尽，快七点了，于是起床。雨还下着。拉开窗帘，昨晚掖好的装绿豆的袋口敞开了，一定是麻雀干的。我没有恨意，开始想象它们打开袋口的情景，甚至看见雨点学着麻雀的样，快乐地躲进袋中，因没麻雀的矫捷身形而无法离开，于是，悉数留下了，教我逮个正着。伸手抓过雨水打湿的绿豆放在哩哩空无一物的食盒里，它只用喙碰了一下，就将头扭到一边，丝毫没吃的意识。老毛病一直没改，还这样倔强。我在心里怨着，却没法，它们有骄傲的理由，而我必须臣服，谁让自己喜欢它们呢！可这些绿豆如何处理？边想边拨弄着，竟然发现有绿豆冒出了白色的芽，顿时有了想法：发豆芽！于是，立即行动上了。 　　找来碗，将湿漉漉的绿豆稍做清洗，盛了半碗水泡上。之后，学母亲的样，找来一块新的帕，浸湿后覆在它们身上。一切停当后上班去了。当天下班回家看它们时，已经各个膨大了，并长出了脆生生的芽。原先合身的绿衣被撑破了，露出了嫩嫩的身子，娇胖的样子煞是可爱。于是，乘着换水的空挡，不时将一些不和体的绿衣慢慢摘除着，之后，白绿混杂着，越发衬出了白的水嫩，教眼前一亮，顿时开心上了。 　　望着一颗颗褪去绿衣的豆，忽然很想知道，那个雨夜，谁将你们唤醒？风声？雨声？还是麻雀的欢欣？又在为谁将坚硬变的柔软而脆弱？为水？为我？还是为希望？一时间找不出它们最初萌动的原因，却被它们快速的生长鼓舞了。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揭开帕，看它们一点点长大：芽变长了，豆瓣正慢慢分开，一枚小小的叶在里面藏。然而，仅仅三天时间，它们的芽就长到一寸多长了，甚至，那潜藏的叶也变成了两片，舒展开了。如此热情的生长速度让人惊讶：明天它们会长成什么样？会张开叶片露出笑脸吗？我想，应该会了。 　　第四日时，脆脆的芽尖上有了细小的须。赶紧问过朋友才知道，豆芽已经长成，再长就成豆芽树了。这样的说法多少有些夸张，但我明白，作为豆芽，它们已经长到极限，的确不能继续长了。望着曾经水嫩娇胖的豆瓣，此时，已失了光泽，也瘦小了许多，到是嫩叶生机着，而那碍事的豆衣已无须我择就纷纷褪尽了。然而，它们一定不会知道，片刻之后，我的小小举动就将令它们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想到这里，不禁想起几天前的那个雨夜。谁教豆们忘记了生命成功除了需要水，还需要阳光和土壤的事实，轻易信了水是启动生长的全部？这样仓促武断地开始生命，完成梦想的机会有多少？！四天，短短四天就是生命的长度，只因水的浸润就奋然生长，的确是一份令人钦佩的勇气。可这样的勇气起源于一份随意，结束于他人的开心里，多少都觉得悲哀了。可是，它们别无选择，无法选择开始，也无法选择结束。那么，四天的成长过程里，豆们有过快乐和欢愉吗？我无从知晓，但我是快乐的。 　　阳台上又传来了麻雀的叫声。麻雀分享了我给予的豆，温饱了，开心地过活着，筑巢，结伴，成家；豆们分享着我给予的水，仅仅只做了豆芽，最终没能完成自己的希望，牵蔓，开花，结果。那么，对于将水给予豆们的行为，终究是对是错？是善还是恶？面对生命，用一个小小的不经意去挑逗开始，却不去关心和思考最后的结局，是人性的迷失还是本意？我困惑了，寻不出头绪来，只想明白，自己的生命旅程中，是做了豆，做了雀，还是做了我自己？ 　　回头望着焉然躺在盘中的豆芽，已没了生命时的瓷白，却在调味料的衬托下，呈现出一种褪去生命的美，教人觉出清爽的同时，有了消灭的冲动。此时，豆们很安静，只是，静得让人窒息。 2008-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