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散记:东拉西扯二
2020-09-17抒情散文夜莺
破鞋看到这个词语,你一定会笑。好流氓!是呀,在农村,谁不知道它的意思呢?那些爱和男人搭讪,有事没事就打情骂俏的,勾勾搭搭的女人,不就是被人骂为破鞋的么?无厘头地想起这个词来,于是想追根溯源,以便好写一点说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破鞋
看到这个词语,你一定会笑。好流氓!是呀,在农村,谁不知道它的意思呢?那些爱和男人搭讪,有事没事就打情骂俏的,勾勾搭搭的女人,不就是被人骂为破鞋的么? 无厘头地想起这个词来,于是想追根溯源,以便好写一点说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儿我总算尝到了甜头。 《晏子春秋》,有这样一个精彩的场景再现:景公背上长了一个毒疮,高子大臣请缨按摩。于是就有了下面几句对白_ 我背上的疮热吗? 热。 热到什么程度? 象一团火。 是什么颜色?象没有成熟的李子。 大小怎样?象豆子。 烂的地方怎么样?象破鞋。 这君臣二人说话,直来直去,不拐弯抹角,特合我意。 但看到破鞋两字,忍不住“噈”的一声笑起来。连忙把它拿给朋友看。 破鞋喻毒疮,简直妙不可言。特形象,特生动。敢说皇上背了一个破鞋,怪不得景公要生气,骂高子是个笨拙的野人。 想起一句歌词: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 济公和尚的鞋破,是美善的华丽转身。可这景公背上的破鞋,简直就是丑恶的象征。脚背上流脓,后背上长疮,只有作恶多端的人才会遭此报应。同样的两个汉字,变化一下位置,感情色彩截然不同,这实在是一个有趣的现象。 细细一想,没有比骂这破鞋的更恶毒了。被人穿,被人踏。大脚,小脚,香脚,臭脚,不问青红皂白,就往里面钻,里面拱。穿久了,穿旧了,穿厌了,一扔了事。它只是一个东西,一个物品,不值得珍惜。 而把坏女人当作鞋,当作一只破鞋来待,可想而知,这女人的价值又有几斤几两? 文学在民间,民间语言最鲜活,最智慧,哪怕是一个骂人的词语。 孪生姐妹 “夔怜蚿,蚿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庄子》书中,这样的句式比比皆是。针脚细密,环环相扣,读来特别舒服。 恰如洪迈先生读《史记》一样:“未尝不惊呼击节,不自知其所以然。”因为我感觉庄子、司马公二人的文笔,文风,有些金石相奏,如出一手。 譬如洪先生列举的“韩必德,魏爱魏,重魏,畏魏,韩必不敢反魏。”“择交而得则民安,择交而不得则民终身不安。齐、秦为两敌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齐而民不得安,倚齐攻秦而民不得安”等等一大串句子就是这样。 “是三者重沓熟复,如骏马下驻千丈坡,其文势正尔。风行于上而水波,真天下之至文也”。洪迈先生的形容,太好不过了。 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这读书人的感觉,有时真太奇妙了。 至于别人盛赞它的”高古简妙”这四字,高、简、妙好懂。这古就不知所云了。 今儿看《庄子》,恍然大悟。原来这古,即古朴古老之意,来源可谓根深叶茂。譬如庄子中“公孙龙口呿而不合,舌举而不下,乃逸而走”这句,跟《史记》中的“目眩然而不璌,舌侨然而不下。”(眼睛瞪着不会眨,舌头翘着说不出话来。)就像一对俏丽的孪生姐妹,可爱至极。 发现这一秘密,我差点惊阙过去。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太猛烈,真有些手忙脚乱。宛如窗外的秋阳,满屋子都是她蹦蹦跳跳的倩影,似雏菊绽放,小朵小朵的,有白有黄,温馨而甜蜜,想捧她,抓她,吻她,却总也够不着,追不上。 抚摸着“刚日读经,柔日语史”的条幅,想到今日邂逅的这对孪生姐妹,心里一怔:假以时日,与经典鬼混,耳濡目染,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也不是没有可能。是吧? 作秀 提起官员作秀,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但比起晏子来,连他的一个脚丫子也赶不上,只不过像天空飘了几颗毛毛雨而已。再好听点,也只是春面不寒杨柳风,仅此而已。 晏子不放过任何一次作秀的机会,即使上朝面见景公也是这样。这不,手边正好有田恒子的状辞:“晏子衣缁布之衣,麋鹿之裘,栈轸之车,而驾驽马以朝,是隐君之赐也。”作证。 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晏子着件黑不溜秋的地摊货,再外套一件小皮褂,坐辆破马车,就屁颠屁颠地赶来上班了。有制服不穿,有专车不坐,这难道不是故意给单位丢脸,给领导脸上抹黑?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作为国相的晏子一点也不讲究营养搭配。听说:一碗糙米饭,三只烤鸟雀,五颗土鸡蛋,一碟小青菜,便可打发一顿,景公不信,明查暗访一番后,发现晏子家的确抠门,穷酸得连景公都有些不好意思。 住的地方又如何呢?不是高楼,也不是大厦,更不是别墅。而是地势低洼,狭窄潮湿,噪声尘土飞扬的集市棚户区。环境恶劣,住宅狭小。景公趁他出国访问之际,重新给他建了新宅,他居然生气不要。 这还不说,为了阻止景公搞形象工程,节省财政开支,这晏子居然端着景公的碗,喝着景公的酒,装疯卖傻,在景公面前,手舞足蹈,流眼巴眼的(老泪横流)高歌一曲:谷惠啊不能收获,秋风刮呀都零落,风雨将它们吹散,上帝不让我们活啊!你看,哪有不顾形象又哭又唱的大臣? 更有甚者,晏子老爹过世,晏子披麻戴孝自不待说,但穿得破破烂烂,巾巾吊吊的,总有些滑稽。你看他:手拄竹棍,脚穿草鞋,喝稀饭,住木房,睡草垫。是不是秀过了头?这让以孝著名的曾子都深感诧异,跑去问孔子是咋回事。人们总说一些领导人爱作秀,特别是欧美国家的领导人。但是,比起晏子来,他们矮了很大一截。有时我在想,那些爱秀的领导人,一定对中国古代史了如指掌,如果都能拜晏子为师,未尝不是好兆头。你说是么? 学舌 公(晋文公)曰“不可。微夫人之力不及此。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以乱易整,不武。吾其还也”亦去之。 看《左传.烛之武退秦师》中的这段文字,忽然想起“二桃杀三士”。它与晏子同朝的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三个好朋友,凭勇气和力量博得了齐景公的宠爱有关。 有次,晏子很礼貌,很恭敬地从他们身边快步走过,三人居然都不起身问候,因为失了礼数,故而中了晏子的圈套,背上祸国殃民的罪名,走上不归之路,自杀身亡了。成为无礼寸步难行,或是借刀杀人的一个经典案例。也算得是武力与智慧的较量吧,不值得多费口舌。 我所感兴趣的,是古冶子自杀前的这段话:二子死之,冶独生之,不仁;耻人以言,而夸其声,不义;恨乎所行,不死,无勇。虽然,二子同桃而节,冶专其桃而宜? 一个是国君,位至九尊。一个是人臣,微如蚁蝼。可是这两个身份迥异的人,说话的语气、语调、甚至句式,都如此相似,着实吓了我一大跳:躺着看书,一下就坐了身子,瞪大眼睛把两节文字比了又比。嗬,这二人究竟谁在学舌?不消说,是晋文公。国学大师黄侃说:八部书外无文章,好像说得在理。(字数:24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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