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与雨有关
2021-12-23叙事散文西溪
今年的雨特别勤,又是急鼓繁弦地一夜未歇。一早醒来,雨停了,太阳却没来早朝。稀疏的鸟鸣告诉我,这只是雨精彩表演中的中场休息。起床,策划早餐,按动电磁炉的开关,指示灯没亮,原来停电了。为了平复胃口的抗议,只好到外面的小餐馆就餐。离家最近的小餐馆……
今年的雨特别勤,又是急鼓繁弦地一夜未歇。
一早醒来,雨停了,太阳却没来早朝。稀疏的鸟鸣告诉我,这只是雨精彩表演中的中场休息。
起床,策划早餐,按动电磁炉的开关,指示灯没亮,原来停电了。
为了平复胃口的抗议,只好到外面的小餐馆就餐。
离家最近的小餐馆也有三百多米,我选择了步行,因为,在运筹着雨意的天气里轻缓地走,会有预料之外的发现。
推开家门,雨意浓重的天色中,树朦胧,鸟朦胧,小路也朦胧了。阶前,几片被风雨摧落的残蕊,瑟瑟地挤在一起,无助而无望,像一群沦落风尘的女子。我注视着她们,不知该怜惜还是苛责, 怜惜她们突造不幸?苛责她们太过娇弱无知?无奈,只有合十祷念,祷念香魂尽早的自在归去吧……
沿着湿漉漉的水泥路走着,不时绕过一汪汪浅浅的雨洼,它勾起我童年的回忆……
小时候,我们没有更多的玩具,更谈不上电动玩具,但这倒成全了我们亲近自然,以自然为玩伴的美好,雨洼,就是我和小朋友们天然的玩伴之一。雨后,亮晶晶的雨洼,落满白鸽一样的云朵,有时还有彩虹。红蜻蜓,蓝蜻蜓,都飞来雨洼边洗脸照镜子,它们硕大的头,在水洼前左瞧瞧,右看看,正当蜻蜓们顾影自怜时,我们调皮地用胖乎乎的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捏住它们透明的翅膀,蜻蜓们哪里想的到会跑来一群“强盗”,惊慌失措地胡乱挣脱,悻悻然飞走了。独霸了这片雨洼,我和小朋友们开始了自己的游戏,把折好的纸船放到雨洼中,有的小朋友就地取材,放一节干树枝,一片树叶,或干脆就把自己的一只鞋子放进水里,在小小的雨洼中开起了大轮船,嘴里还不时发出汽笛呜-嘟-呜-嘟的声音,制造出一派繁忙景象。玩到开心处,几个男孩跳到雨洼中疯闹,撩水,追逐,顺便捉只水虫,吓唬吓唬胆子小的女孩子,瞬间,明亮的雨洼混浊成一汪泥浆,这个游戏,多半是以女孩子拖着泥水弄脏的衣裙哭着回家而宣告结束,但依然是快乐的,因为父母听到了我们在梦中发出的笑声。
已走在标示着2008之夏中的我,好想在混凝路上的浅雨洼里放一只纸船,载上我对童年的无限怀恋。
继续走着,抬头前望,柳树枝干堆满了二分之一宽的水泥路,发生了什么?走上前一打听才知道,是昨夜的风雨摧折了湖边的柳树,折断的柳树枝干影响了高压线,怪不得停电了呢。为了安全起见,所有可能影响高压线的树枝都要被砍掉,问伐树的物业人员为什么不把高压线架高?他们说,起初是这样想的,但费用太高,担心业主们不支持,只好采取这样的办法。
可怜的树,被无情地砍去了手臂,一棵棵木呆呆地站在湖边,站立的似乎比平日更挺直了。它们不呻吟,不喊疼,只是茫然地望着这个世界。其实,树的悲惨,不仅仅是刚才的一幕,算一算自然环境有多少被破坏,就知道有多少树被残害。树有什么罪?为什么人类丁点的利益都要以树木为代价?我们吃它、用它、依赖它,庇荫于它,最后,还要了它的命,真是恩将仇报!我们人类真该扪心自问,有多少所谓冠冕堂皇的项目、工程、建设、开发等等,不是在对着自然进行掠夺,在对着树木进行屠杀呢?
七十多岁的闫大爷,种了一辈子树,养了一辈子林,身体一贯硬朗,看上去总是那么神采奕奕。可几日前遇到他,惊见,已不是从前模样,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到曾经的从容了,看不到树木折射到他眼神中的生机了。原来,他的林子被征用,建了个效益不错的化工厂,他说,没有了林子,他真的成了天涯沦落人,整日不知所从,心里有了流浪感。
不知世上有多少像闫大爷这样失去树的爱树之人?不知有多少座失去树的山,有多少失去树的城镇,有多少失去树的乡村?没有树的山,那是荒山,没有树的城市,那是死城,没有树的乡村,那还叫乡村吗?是否它们都像闫大爷一样无所适从,飘泊不定呢?
不忍踩疼被砍伐下的柳树枝干,精心绕过向前走,再转个弯向右,经过一家超市,还经过菜店,水果店,经过自行车修理铺子时,和修车师傅打了声招呼:“这么早就开始干活了”?他呵呵一笑:“下过雨的天凉爽,干点活象溜溜早似的,痛快”。和修车师傅打过招呼,径直出了小区的大门,走到马路边,不知怎么,就想起不久前在我站立的那个位置的左前方,曾发生过的那起车祸,死者是一个骑着豪华摩托的十九岁青年。我下意识地望向那片出事地点,经过了多次雨水的冲刷,沥青地面的颜色竟然还比别处深暗许多,不禁心里一阵发怵,赶紧转过头来。定了定神,欲横穿马路到对面的粥屋,可是来往的车辆行使速度非常快,没有一点停下来让路的意思,且都显得那么气势汹汹。骑摩托车的更是飞扬跋扈,不光速度快,而且有的卸掉消音器,那声音比昨晚的炸雷都大,唉!不珍爱自己也就算了,总得顾及一下别人的死活吧,把摩托车骑飞、骑上天去的感觉到底有多么让人销魂荡魄?可能,对于某些人来说,唯一填充心灵空白的就是刺激,疯狂的刺激,死了都快活的刺激。要不然就是我错了?是我活的太小心翼翼了?
举步维艰地横穿过马路,终于坐在了粥屋的一角,不多时,服务员端上了一碗黄澄澄的玉米粥,我舀了一勺放嘴里,香喷儿喷儿的。吃粥的人很多,粥也多种多样,有黑米粥,小米粥,薏米粥,莲子粥,红豆粥,还有我吃的玉米粥。想想真幸福,一粒种子,从庄稼母亲的身上剥离,经过农人的筛簸碾磨,最终成为我嘴里的食粮,这一粒种子的历程,可谓千回百转,幸福之余,内心充满了感激。有人说起了庄稼的话题,一个男子说,他父母承包的那十亩地种的是红豆,今年长势不错。坐他对面的那个人也插话了:“我二哥家地里全都种的玉米,昨晚的雨对庄稼很有利”。旁边桌上吃粥的也搭上了腔儿:“这些年,地下水太缺乏了,就这么不急不缓的雨,下上十次都不会涝,秋后你就瞧好吧”!听到这里,我舀了一勺白糖放进玉米粥,喝一口,全都是日子的香甜。
从粥屋走出来,雨意依然浓重,沿着人行道绕半个弧,就拐上了回家的路。马路边绿化带里的冬青和黄杨都开了米粒样黄色和白色的小花,散发着诱人的芬芳。雨珠,象一个个精灵,还在花叶间眨动着眼睛。忽觉脸颊一凉,又下雨了,雨丝均细、柔曼,象一把大梳子,从上到下,把个天地万物梳的通通透透。我依旧悠然地走着,《雨中漫步》的旋律,有节奏的隐约响在耳边,感觉格外的惬意。《本草纲目》注:雨,咸,平,无毒。在不同的季节分别有发散表邪、补中益气、调理脾胃、祛湿热之邪的作用,想至此刻恰沐浴着祥和珍贵的连绵小雨,脚步放的更缓慢了,任凭雨丝梳理着我的全身,梳通每个脉络和神经。正沉浸在雨的美妙中,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一个女子,头上顶着一本十六开本的书,从我身边跑过,狼狈的像个无家可归的鼹鼠。对于这样的情景,向来反感至极,我想这样的女子多半有着自恋情节,看看这是多么美妙的雨丝,用得着如此惊慌吗?天上掉下来的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是暴雨倾盆,是自然赐予的祥物,为什么要躲避呢?
假如我没看错,顶在女子头上的,是一本我经常捧读的杂志,一本放在枕边闻香的书,此刻,它正被一个逃避自然的女人顶在头上当作遮雨的工具,她对书的轻视和奴役,让我有些忿忿然。在我看来,一本启发心智的书,就是一棵树,它应该长在心野,用心灵的光照,用心灵的雨浇,让它长成一片福荫万顷的森林。
其实,内心也用不着如此的激烈,世间从来就没有应该或不应该这种绝对的东西,一个人的言行在某个时间段落,某个特定的环境场合中,只有适宜或不适宜的问题。多年前看过的一幅漫画,描述了这样一个情景:树下吃饭的老人,把掉到碗里的虫子狠狠地甩到一旁,树上的小鸟看见了,莫名其妙地问:“这么好吃的美味,你怎么扔掉呢”?这应验了古人的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兴许上辈子我是一只给树做妻子的鸟,要么是树下痴读的书生?再不就是盼雨的农夫,如此爱树,恋书,喜雨,多是本性所至,就不勉强别人了。
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我,边走边看边胡思乱想,一抬头,自家院门旁那棵珍珠树,已进入我的视线。我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慢慢走到湖边。倚栏凝注,万点雨丝打在平静的湖面,漾出一圈圈涟漪,燕子快意地一次次贴着水面掠过,象一群勇敢的精灵,优美而矫健。而距湖不远的一栋房子的平台上,鸽子蹲在窝边望着雨空低低地咕哝着,有些阴阳怪气。辨不清是谁家的狗,汪汪汪地狂吠不止,听起来像个泼妇。呵呵,天地准备好了舞台,还能缺少表演吗?
不过,今天的故事与雨有关。
——西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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