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秋日私语
2021-12-23叙事散文清风拂面
秋日私语这两天,阳光肯定在九天之外被烘焙过了。它们直射在对面楼房上的光,清脆,爽朗,是成熟的稻谷颜色,氤氲清淡的香。我想,如果给我一把镰刀,去收割这些阳光,那么,它们一定也会发出好听的嚓嚓声,像我在秋天的田地里,收割成熟的庄稼。阳光明亮且……
秋日私语
这两天,阳光肯定在九天之外被烘焙过了。它们直射在对面楼房上的光,清脆,爽朗,是成熟的稻谷颜色,氤氲清淡的香。我想,如果给我一把镰刀,去收割这些阳光,那么,它们一定也会发出好听的嚓嚓声,像我在秋天的田地里,收割成熟的庄稼。 阳光明亮且暖意十足,丝丝缕缕都充满了热情。这时节,处暑已经成了记忆中一个挥别的手势,白露正向我姗姗走来。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她款款的步态,婀娜的腰身,终究是越走越近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读起来,有清冽地甜漾在齿间,像轻轻咬了一口水晶梨。 罩在身上的,依然是半袖衫。露在外边的小臂摸上去滑腻如玉,开始有了光滑的质感。不像盛夏时节,哪里都是潮乎乎粘遢遢的,连心事都沾染了这些情绪,变得潮湿起来。 楼群间不时有嘹亮的鸟鸣声溅起,水珠一般落进风里,风就在这里稍稍顿了一下,我的发适时地飞扬起来。还有柳丝,比我的发还要悠扬,还要柔媚。她是有气度的女子,即便这时节她已经走到了迟暮年华,还依然谨慎地优雅着,绿得一丝不苟从容不迫。跟她比起来,杨树就显得过于仓惶,一片一片黄叶叹息一般,一声紧抵着另一声轻飘飘地落下来,在风中辗转。 楼下的花坛间,一些不知名的藕粉色花朵开得绚丽非常,一点颓唐的样子也没有。小草们也精气神十足,蓬勃着向上生长的激情。知了的叫声仍旧不息不倦地送过来,像是在开一场合奏的音乐会,主唱伴唱,此起彼伏,毫不懈怠。这样盛大的欢喜,是夏送给秋的礼物! 在秋日脆生生的阳光下听一曲《秋日的私语》,把闲适的心事,托付在舒缓的钢琴曲中,手边的一碗清茶,袅娜一缕一缕茶香。这样的日子,得以闲闲地度过,真是静美得绚目。有时候想想,是清闲得近于奢侈了。在清风徐来的午后,随手打开一包点心,一点一点送到口中,酥香。秋日的宽厚是可以咀嚼一些小点心的,有香甜相伴,总是会觉得幸福。像黛玉们在大观园里持螫赏菊,吟诗作赋,那是不必言说的美好。只是黛玉的性子太过凉薄,吟出的诗,也让人跟着她一起凉了下去——孤标傲视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蒲露庭霜何寂寞,雁归蛩病可相思。我不要像她这样低眉敛目地相思,我还是更喜欢李白的气魄,那样的豪爽,有直抒胸臆的坦荡与开阔——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把酒临风,人生几何?且敞开胸襟,开怀畅饮。忽然又记起了两句美的,“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和“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想着这些句子,仿佛在眼前摊开了一册疏朗的画卷,夕阳余晖,水波潋滟,芦花飞白。再画上一对灰身子的野鸭,彼此依偎彼此,交颈取暖。看看,还有没有到秋来,万事都摇落的凋蔽? 走在上下班惯常走的一条小路上,天明净的悬在正前方,毫不在意地垂着它蓝宝石一般的硕大羽衣,那些似有若无的流云,成了羽衣上翩然的纱质白色流苏,不经意地摇曳柔若无骨的媚。它蓝的那样空旷,那样无遮无拦,让我想到了乡下的田野,似乎放眼即是天涯。此时天上还不见南飞雁的影子,只偶有三两只白翼的海鸥展翅滑翔着飞过去,它们是一道快乐的音符,跳荡活泼。小小的木船却都泊了港,一副懒散的样子。海上的气息随着晨风送到我的鼻端,腥咸,混浊,却并不惹人厌。 路两旁的草也同我一般,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对于海风中的腥咸滞涩,它们比我熟悉得多。它们无时无刻不在这样的气息里生长,从萌芽到枯萎。它们长得那么高,以至于当风稍稍大一些的时候,它们就率先伏低了身子。好在,它们怎么生长都不会寂寞,在秋日的清晨,牵牛花正在开放,它们把自己的柔茎缠绕在身边高大结实的草茎上,展现自己粉的,白的,蓝的花朵。这些在日本被称作朝颜的花朵,在每一个薄凉的清晨,簪一颗露水的白水晶与明亮的阳光约会,然后在阳光最灿烂的时候,再把简单的心事羞涩地藏起来。真是喜欢走在这段路上,喜欢这些荒荒的草和随处可见的牵牛花,它们都是我的旧友。 我的旧友,如今都已经风流云散了。犹记得那些轻狂的岁月,某一年中秋,我们七八个人,结了伴,去乡野里看月亮。那玉盘一般的月亮,在水中摇啊摇啊,水里的凉盈得太满了,一波一波拂到我们的身上来。再举头看那青天深处的圆月,清辉朗朗,被清冷的夜色与流波洗濯得越发白亮了。我们说啊笑啊,胡乱哼着小时候学过的歌谣,“八月十五月儿明,爷爷为我打月饼。月饼圆圆甜又香呀,代表爷爷一片情呀。”在那样清亮的月光下,在那样青涩的豆蔻年华,哼着这样幽远稚嫩的歌曲,竟有淡淡的忧伤,浅浅浮上来。 人生路迢迢,一路迄逦而来,当年的少年终于开始掩藏岁月深处的沉重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日子早已经成了渐行渐远的过往,只剩了隐隐浮在心头的那一句天凉好个秋。 秋夜是真的凉了,把薄被搭在身上,睡过去,做个甜梦,真好。偶或夜半醒来,窗外码头上的灯兀自睁着灼灼的眼,夜色被推开去,什么花呀树呀,都成了虚托的背景上沉实的剪影。醒着,也有醒着的好,火车过来哐啷哐啷的奏鸣,远处海面上大货轮笛笛的鸣笛声,谁家的孩子夜半醒来的哭啼,都扑到耳畔来,夜色的静让这些声音显示了别样的活力,秋的旷远在这一刻更真切了。我仿佛成了一片羽毛,轻飘飘地浮在这阔大的宁静中,忽然就觉得自己不再孤单了。其实本来也扯不到孤单上,还有书呢,随便抽一本出来,在静的夜里,所有的字字句句,一字一句都安慰我空淡的心事。“秋天是傍晚最好。…… 到了日没以后,风的声响以及虫类的鸣声,不消说也都是特别有意思的。”清少纳言想必也曾在这样清寒的秋夜里醒着,枕着声声入耳的种种声响,咀嚼着那些特别有意思的事,不肯入梦。 人生苦短,秋是一次繁华的落幕。该凋落的忽喇喇凋落,该潜藏的静悄悄潜藏。生时如夏花般绚烂恣肆。死时,袒露落叶一般的静美。能把这一切看明白,学会淡然处事,学会淡然处世。我忽然觉得自己不再那么愚了。
这两天,阳光肯定在九天之外被烘焙过了。它们直射在对面楼房上的光,清脆,爽朗,是成熟的稻谷颜色,氤氲清淡的香。我想,如果给我一把镰刀,去收割这些阳光,那么,它们一定也会发出好听的嚓嚓声,像我在秋天的田地里,收割成熟的庄稼。 阳光明亮且暖意十足,丝丝缕缕都充满了热情。这时节,处暑已经成了记忆中一个挥别的手势,白露正向我姗姗走来。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她款款的步态,婀娜的腰身,终究是越走越近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读起来,有清冽地甜漾在齿间,像轻轻咬了一口水晶梨。 罩在身上的,依然是半袖衫。露在外边的小臂摸上去滑腻如玉,开始有了光滑的质感。不像盛夏时节,哪里都是潮乎乎粘遢遢的,连心事都沾染了这些情绪,变得潮湿起来。 楼群间不时有嘹亮的鸟鸣声溅起,水珠一般落进风里,风就在这里稍稍顿了一下,我的发适时地飞扬起来。还有柳丝,比我的发还要悠扬,还要柔媚。她是有气度的女子,即便这时节她已经走到了迟暮年华,还依然谨慎地优雅着,绿得一丝不苟从容不迫。跟她比起来,杨树就显得过于仓惶,一片一片黄叶叹息一般,一声紧抵着另一声轻飘飘地落下来,在风中辗转。 楼下的花坛间,一些不知名的藕粉色花朵开得绚丽非常,一点颓唐的样子也没有。小草们也精气神十足,蓬勃着向上生长的激情。知了的叫声仍旧不息不倦地送过来,像是在开一场合奏的音乐会,主唱伴唱,此起彼伏,毫不懈怠。这样盛大的欢喜,是夏送给秋的礼物! 在秋日脆生生的阳光下听一曲《秋日的私语》,把闲适的心事,托付在舒缓的钢琴曲中,手边的一碗清茶,袅娜一缕一缕茶香。这样的日子,得以闲闲地度过,真是静美得绚目。有时候想想,是清闲得近于奢侈了。在清风徐来的午后,随手打开一包点心,一点一点送到口中,酥香。秋日的宽厚是可以咀嚼一些小点心的,有香甜相伴,总是会觉得幸福。像黛玉们在大观园里持螫赏菊,吟诗作赋,那是不必言说的美好。只是黛玉的性子太过凉薄,吟出的诗,也让人跟着她一起凉了下去——孤标傲视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蒲露庭霜何寂寞,雁归蛩病可相思。我不要像她这样低眉敛目地相思,我还是更喜欢李白的气魄,那样的豪爽,有直抒胸臆的坦荡与开阔——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把酒临风,人生几何?且敞开胸襟,开怀畅饮。忽然又记起了两句美的,“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和“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想着这些句子,仿佛在眼前摊开了一册疏朗的画卷,夕阳余晖,水波潋滟,芦花飞白。再画上一对灰身子的野鸭,彼此依偎彼此,交颈取暖。看看,还有没有到秋来,万事都摇落的凋蔽? 走在上下班惯常走的一条小路上,天明净的悬在正前方,毫不在意地垂着它蓝宝石一般的硕大羽衣,那些似有若无的流云,成了羽衣上翩然的纱质白色流苏,不经意地摇曳柔若无骨的媚。它蓝的那样空旷,那样无遮无拦,让我想到了乡下的田野,似乎放眼即是天涯。此时天上还不见南飞雁的影子,只偶有三两只白翼的海鸥展翅滑翔着飞过去,它们是一道快乐的音符,跳荡活泼。小小的木船却都泊了港,一副懒散的样子。海上的气息随着晨风送到我的鼻端,腥咸,混浊,却并不惹人厌。 路两旁的草也同我一般,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对于海风中的腥咸滞涩,它们比我熟悉得多。它们无时无刻不在这样的气息里生长,从萌芽到枯萎。它们长得那么高,以至于当风稍稍大一些的时候,它们就率先伏低了身子。好在,它们怎么生长都不会寂寞,在秋日的清晨,牵牛花正在开放,它们把自己的柔茎缠绕在身边高大结实的草茎上,展现自己粉的,白的,蓝的花朵。这些在日本被称作朝颜的花朵,在每一个薄凉的清晨,簪一颗露水的白水晶与明亮的阳光约会,然后在阳光最灿烂的时候,再把简单的心事羞涩地藏起来。真是喜欢走在这段路上,喜欢这些荒荒的草和随处可见的牵牛花,它们都是我的旧友。 我的旧友,如今都已经风流云散了。犹记得那些轻狂的岁月,某一年中秋,我们七八个人,结了伴,去乡野里看月亮。那玉盘一般的月亮,在水中摇啊摇啊,水里的凉盈得太满了,一波一波拂到我们的身上来。再举头看那青天深处的圆月,清辉朗朗,被清冷的夜色与流波洗濯得越发白亮了。我们说啊笑啊,胡乱哼着小时候学过的歌谣,“八月十五月儿明,爷爷为我打月饼。月饼圆圆甜又香呀,代表爷爷一片情呀。”在那样清亮的月光下,在那样青涩的豆蔻年华,哼着这样幽远稚嫩的歌曲,竟有淡淡的忧伤,浅浅浮上来。 人生路迢迢,一路迄逦而来,当年的少年终于开始掩藏岁月深处的沉重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日子早已经成了渐行渐远的过往,只剩了隐隐浮在心头的那一句天凉好个秋。 秋夜是真的凉了,把薄被搭在身上,睡过去,做个甜梦,真好。偶或夜半醒来,窗外码头上的灯兀自睁着灼灼的眼,夜色被推开去,什么花呀树呀,都成了虚托的背景上沉实的剪影。醒着,也有醒着的好,火车过来哐啷哐啷的奏鸣,远处海面上大货轮笛笛的鸣笛声,谁家的孩子夜半醒来的哭啼,都扑到耳畔来,夜色的静让这些声音显示了别样的活力,秋的旷远在这一刻更真切了。我仿佛成了一片羽毛,轻飘飘地浮在这阔大的宁静中,忽然就觉得自己不再孤单了。其实本来也扯不到孤单上,还有书呢,随便抽一本出来,在静的夜里,所有的字字句句,一字一句都安慰我空淡的心事。“秋天是傍晚最好。…… 到了日没以后,风的声响以及虫类的鸣声,不消说也都是特别有意思的。”清少纳言想必也曾在这样清寒的秋夜里醒着,枕着声声入耳的种种声响,咀嚼着那些特别有意思的事,不肯入梦。 人生苦短,秋是一次繁华的落幕。该凋落的忽喇喇凋落,该潜藏的静悄悄潜藏。生时如夏花般绚烂恣肆。死时,袒露落叶一般的静美。能把这一切看明白,学会淡然处事,学会淡然处世。我忽然觉得自己不再那么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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