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莫大哥

莫大哥 　　在做清洁工这份工作之前，我并不认识莫大哥。那时候的莫大哥只在故事里听到过。

　　莫大哥是一个有艳福的男人！这是男人女人在说莫大哥时流露出来的潜台词。从故事里，我知道莫大哥又老又丑。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个俗话里说的：“有女不嫁地质郎”里的那个地质郎，偏偏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在男人女人嘴里都说一个女人漂亮，那就一定是非常漂亮的了。

　　漂亮女人跟莫大哥结婚，跟莫大哥一起在地质队的野外分队里生活，还为莫大哥凑成了一对“好”字。人们都说，莫大哥前世存下的善根，今生有好报。

　　我特意找认识莫大哥的人聊天，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有多漂亮。讲故事的人说：有一次几个家属到二塘基地装车，见到一个瘦小的男人，黑得跟马卵睾一样，他旁边跟着一个白净白净的女人，硬是水灵灵的。有人说，那个男人叫莫大哥，那个仙女一样的女人是他老婆。我们几个家属婆都惊呆了，你说我们也是女人，人家也是女人，人家怎么就长得那么漂亮呢？可惜啊，那个女人没有福气。一次在河边洗衣服，当时有五六个女人在河边，一块石头从山上滚下，就砸中她，漂亮女人当场就没了命。

　　这个故事很残酷，可这一切是真的。

　　女人漂亮，是一件遭忌的事情吗？听完这个故事，我糊涂了。人的命运，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吗？真的是老天为你开了一扇窗，就会关上另一扇门吗？

　　我想，当莫大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一定不相信的，他一定是以为大家伙又拿他开玩笑。可是，谁敢开这样的玩笑？此后，莫大哥不会笑了。

　　一双儿女长大了，女儿越长越像妈。后来，当人们说起莫大哥老婆的时候，谁说不认识，人们就说，看他女儿就知道了。 　　每天早晨干活的时候，我都能碰到一个干瘦的老头，他说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有点像白话，又有点像闽南话。刚开始，我不知道这个指手画脚的老人是跟我说话，连猜带蒙听完他的话，我才知道这些话是对我说的。话的大意是：我每天都是自己拿垃圾下楼的，我从来不乱扔垃圾。现在收垃圾的环卫工正在前面，你动作快点，就能赶上，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此后，每天遇上，他都要跟我说几句话，内容大致一样。我一直不知道这位好心热情的老人是谁，后来，听到别人叫他莫大哥，我猜想这莫大哥是不是那个有漂亮老婆的莫大哥呢？当证实他就是那个莫大哥的时候，我真是替他心痛。不是说他有一儿一女的吗？怎么都不见他们呢？这个老人孤苦伶仃生活在这个热闹的大院里，他的心里是否孤苦着呢？

　　每天，他那么热情对我说：“快点，快点，否则就赶不上垃圾车了”的时候，他是多么慈祥。那种感觉，像是一个老爷爷在跟你说话。其实，莫大哥没有那么老，他甚至比我的父亲还要年轻。只是，他的外貌，让他很早很早就被归到老人行列去了。

　　时间久了，我发现莫大哥有点怪，他不吃青菜，他每天只买肉。他说猪才吃草。以前想吃肉，没钱吃，现在有钱了，还要吃草呀？

　　我还发现莫大哥人缘不错，见到他，跟他一般年纪的哥们总是先跟他打招呼。他们相互说话很大声，跟吵架似的。后来我听明白了，他们喜欢逗莫大哥开心，莫大哥就骂他们，用他那独特的方言，他们经常这样闹着，特别好玩。

　　我终于认识莫大哥的女儿和儿子了。他的儿子，我是经常碰见的，只是不知道他就是莫大哥的儿子罢了。有一天，我碰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有着成熟女人的风韵，一根又黑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在屁股后头一甩一甩的。有着很古典的美人脸——瓜子脸，肤色不是很白皙，但是非常健康阳光。我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看猛看，总的感觉，五官精致。后来我问，这是谁家的女儿呀？回答说，这是莫大哥的女儿呀！当妈了，有点走样了。没生孩子之前啊，嗨，更漂亮！

　　哦！我只有一声感叹。 　　秋风似乎要把爬墙虎的叶子全都掳光才甘心。这不，大院里一地的金黄落叶，随风飘舞着。今年，大院里的这面绿墙，景色不一般。爬墙虎一边落叶的时候，另一种花正一咕嘟一咕嘟开满墙头。这面墙爬着两种植物，这样并存已经有好些年了。爬墙虎不是我种的，另一种花是我种下的。所以，每当人们走过花墙的时候，他们奇怪爬墙虎怎么一边掉叶子一边长叶子还一边开花？他们无法知道这其中的秘密。我就开心得要命，拥有一个花开的秘密，灿烂着，把凋零的忧伤覆盖。

　　黑瘦黑瘦干巴巴的老头莫大哥走到了这面花墙旁，他咧开嘴笑了。他笑了之后，嘴里就说：快点，快点，要不赶不上垃圾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