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 子[原创]
2021-12-23抒情散文唐新运
房 子觉得在人世间,除了吃饱肚子,最大的事情应该是有一个栖身之处,鸟有窝,鼠有洞,牲口有棚圈,就连蒲公英居无定所,最终还是要落在地上,菜青虫紧贴着叶子大快朵颐,大雨来的时候,仍然免不了躲在叶面背后,这个家就太支离破碎了些。人也一样,无论怎……
房 子
觉得在人世间,除了吃饱肚子,最大的事情应该是有一个栖身之处,鸟有窝,鼠有洞,牲口有棚圈,就连蒲公英居无定所,最终还是要落在地上,菜青虫紧贴着叶子大快朵颐,大雨来的时候,仍然免不了躲在叶面背后,这个家就太支离破碎了些。人也一样,无论怎样流浪和漂泊,一个储藏快乐的地方总得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总得有,一个舔舐伤口的地方总得有,一个一日三餐四季衣裳缠绵恩爱的地方总得有……我在荒郊野外看到过地窝子,我在一个大城市的天桥一隅看到一对夫妻蜷缩在废旧纸板搭就的纸棚里,恰是寒冬,滴水成冰,那纸棚里泛出鼎镬的香气和温情,说明有人活着。
是的,有了房子就有了人烟,就有活物,就有了留恋和牵绊。
那为什么村里的人越来越少,房子越来越破旧、破败甚至年久失修,到后来就残垣断壁、野草丛生、快要狐仙出没了呢?
我们修房子时所用的心思、下的功夫、耗费掉的时间和精力,不会象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吧!不会象力气一样,睡一觉明天就会生出来吧!不会轮回般的出现在下一个等同或者类同我们的身上吧! 白杨树正值壮年,麦草泛着金黄,铁锨雪亮,黄土鲜湿,羔羊肥美,父母更是年青,那时的我,唇边有了茸毛,身上有了肌肉皮肤下的青筋忽隐忽现,不但和老子争嘴顶撞,连村上的书记都不放在眼里。邻居老陈的院子很大,盖了一溜的房子,除了自己住,牲畜也养得多,他还说要到关内接他的爹娘来享福,还真的接来了。 太阳晴好,按照历年的习惯和规矩,近期不会有雨。我们决定要盖房子,太阳毒的时候,固然能晒脱脊背上的皮,但房子干得快,也结实。 入土多年的刘师那时活得生龙活虎,精神好得有好多子女。我就觉得他在村里是万能的,什么都会干,而且从不将就,木匠、泥瓦匠、风水先生,据说还会把牲口肚子里的虫打下来……他哪里是个农民,简直就是一个神仙,至少也是落入凡间的精灵。不知道是因为诸多手艺,被尊称为“师”,还是为了得到“师”这个名声,他自己在种地之余又偷偷学了好多技艺,在别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时候,他总比别人起得早一些,睡得晚一点,生一窝孩子说起来容易,养大了难! 那房子盖得时间真长,忧世伤生般的断断续续。现在看起来,如果承包给村上那些土工程队,最慢也就二、三十天吧,我记得我们足足盖了半年,人还没有住进去。来年天气热的时候,才上的屋顶。 不是今天这个人有些事情,就是那人突然有急事要办,不是今天这家来客人,就是明天自己要出趟远门,今天他家割麦子,明天我家又要剥玉米,再天收油葵的二道贩子等在了地里头,还有打瓜子晾在场上没有完全干透就有人急着装车……好多时候都出现一个场景,人不容易聚齐了,泥巴已经和好了,人却一个个突然散去了。于村里人而言,盖房子总是是副业,是个奢侈品,种庄稼收庄稼才是最主要的,吃都吃不饱,做其它的什么都是闲的。当然,也没有精神和力气去做。 但总有把人聚齐的时候,把干透板结的泥巴再用水泡开,把一天当作几天使,那房子如同人来疯,见风长,昨天还在挖地基,今天就多出半截子墙,而且这墙还加了砖。那地基可真深,高过我的头顶,那墙可真厚,和我躺倒了等长。房子真高,快到墙后白杨的半腰,房子真宽敞,白杨树砍倒当檩条才刚刚好。只是檩条刚刚上房,天已落雪。羊已经宰倒,园里的菜快要摘尽,仅剩的一些上面还落满了霜。 到第二年,直到风不能在沾水的手上吹开裂口的时候,才上的房顶,这还不算真正完工,我和父亲又专门拉来细细的黄土,在抽空的时候,把墙细细镘了一遍,白天自不必说,在晚上,还手提了加长线的电灯,那灯的周围,飞舞着一群又一团的蚊虫,母亲就端来一大盆凉水,用把灯泡包裹起来的样子紧随着灯泡移动,一会水面上就浮起厚厚一层。父亲是镘墙的高手,甚至可以说是墙壁的美容师,墙平整细腻得仿佛精心修饰过的女人的脸。有人描绘女人的脸光滑细腻,平整如镜,从没有哪一个把女人的脸比作平整的墙壁。真是失败! 父亲常常被别人请去镘墙,晚归时酒肉满腹,满脸得意,除了在人前面展现自己高超的镘墙技艺,他还和村上打夯的、砌墙的、和泥的、上梁的……又重新相聚,其中的欢愉可想而知。事实上,村里每年盖房子的人家并不多,那种土坯房,再加一点红砖和水泥,寿命长得很!有的房子,人死了,搬迁了,房子几十年后仍然不会倒,即使在那里随风摇摆,被雨水冲刷,它就是不倒,你能把它怎样?你搡它不倒,它还会把你的腿弹回来,腿还会生疼。爷爷生前盖的房子,一直把自己的三个孩子养大,并分出去各立门户,后来连我都有了房子,才把那老房子卖给了别人。如今,爷爷已过世多年,那房子还好端端的在那里,即便经过简单修补,也只是在房子的古朴中略添一点现代的新意,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粉刷的时候,我们没有用石灰,而是用一种村里常用的俗称“白土”的东西,石灰不但会腐蚀手,关键是得花钱,那“白土”就在村子南边黄土梁子上的一个坑里,坑很大,好多人用车去拉“白土”都没有拉完。那个坑象井一样,挖得越深,“白土”就越好,越多。那个坑,还象有些女人说成熟成功的男人一样,胸怀和眼神都深不见底。那黄土梁子本是一块坟地,村里人死后基本都埋在那里,爷爷生前看好的一块地,就在“白土”坑的附近,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向南可隐约看到县城的高楼和晚上的城里灯光,向北就把村里的一切尽收眼底,那块地草还长得茂盛,是牧归时,爷爷用鞭杆指给父亲看的。说有天下雨,路的左边大雨如注,路的右边却晴空万里,天降甘霖,为什么只眷顾那一坨。那“白土”坑就在后来那块坟地的下面,时时刻刻都可以看到它,想看就看,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不想看的时候只需闭眼。 “白土”坑上面的那块地,多象是望乡台啊,既能看得到过去,又能望得见未来,稍微一点的往前和向后都不行。刚好就是当中间。 因为房子的墙壁过于平整,那粉刷的刷子基本上是在墙上滑行,或许还唱了欢快的歌,可惜我听不懂。但带着毛的羊皮刷子,我们只用了一个,备用的一个根本没有动。 父亲见不得墙上有一丝一点的划痕,更痛恨在墙上钉钉打洞。最小的弟弟刚刚长成,背了新书包,领了新课本,他炫耀般想让家人知道他有笔、他还会作画。他回家的时候,父母在地里,空荡寂静的院子让他灵感突发,非赋诗作画不能表达心中的激动和感慨。他不能把天空和大地当作画板,因为天太高够不着,地太低了还得弯腰,画在地上还不能保持久远,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和发现。墙多么洁白、雪白,又多么平整光滑,还多么年青,正可以作最美最好的图画。父亲回家之后,用一个动作和两个字就给弟弟的创作成果进行了评判,把一碗饭扣进了猪食桶里,说“出去!”我可怜的弟弟,饿着肚子在院墙后面哭了整整一个下午,睡在墙根,满脸泪痕,天黑收工的时候,才被母亲抱进屋,弟弟的绘画才能和艺术才华被无意中扼杀了,世界的东方因此少了一个大师和巨匠。 我先从地上出来,并且在县城安了家,还匪夷所思般的买了楼房,房子不敢大,仍然够得上买几套农村的房子。那幢楼房一完工,就有人陆陆续续的开始装修。我是想也不曾想的,装修离我太遥远。虽然说麻雀知道把自己的窝搭得结实还美丽好看些,母鸡下蛋还要用脚爪拨弄一下自己的窝,连家里的那头母猪搬进新搭的猪圈时都不再乱吃乱拉,吃在东头,拉在西边,牛棚湿的时候,牛都不肯卧倒。可我的新房无力装修,买房已经让家里弹尽粮绝。我决定暂不装修,等条件好一些或者手头宽裕的时候再作打算。父亲坚决反对,说楼房买得有先后,装修必须得一起,要吵的时候一起吵,否则等到别人装修完了再装修,挨骂呢! 为了装修这套新楼房,父亲开始四处求人借钱,幸亏先人们能生养,七大姑八大姨叔叔舅舅一大堆,再加上村里的旧友和至交,居然把钱凑足了。人多的时候,力量就大了;一有事情,亲友间的温暖和亲情就看得见。父亲想起来村里的一个老木匠,已经从农村转移到了城市,现在县城搞装修。当年当木匠时,卯榫的本事非常好,做一张双人床也用不了几根铁钉。 等这个原生土长的木匠带着电钻、射钉枪等现代装修工具进楼房的时候,父亲已显不悦,等在墙上射钉并打洞的时候,父亲已经情难自抑,最后就拂袖而去。临走时,还狠狠的把钱甩在了地板上,因为房子里面还没有桌子,说我回家了,这样的装修我看不上。使劲甩的钱并没有发出多大响声,因为并不多,也并不厚。
装修结束之后,父亲还是忍不住又跑了来,毕竟是家里的第一套楼房。他还带了酒来,对装修后的房子基本满意,华丽、齐整、漂亮掩饰了一些东西,眼不见,心不烦。为了省钱,父亲又拼却一醉,和木匠说童年往事,回忆美好时光,说到激动处,眼角还有了泪珠。当然,付出必有回报,装修的费用减免了一半。 后来我调动工作,在新的地方买了新的房子,原来的房子肯定得舍弃。没有办法,没有能力保留旧房子,再去买一套新房子。不象友情,结识新朋友,不忘老朋友,通过老朋友,还能巩固新朋友。父母当然舍不得,说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房子刚刚随了我们家的姓,又要易主,其实并没有随母亲的姓,只是随了她儿子的姓。等到弟弟再买楼房、结婚、调动、卖房,父母更是伤感,这房子又给别人打扮好了。 父亲想不通,去给姨父诉说,排遣烦闷的同时可能还有炫耀。姨父并没有多想父亲的炫耀,更多的是安慰和鼓劲。姨父家境很是殷实,是村里早早富起来的那种人。他不但先于别人富起来,好多事情都走在别人的前头,等别人快要赶上他的时候,他就会静静的坐在墙角一个人抽烟,把一包烟抽完的时候,或者只抽到半包的时候,他就做出决定,这决定起初常被别人当作奇思妙想,后来就是石破天惊了,不但走到了别人的前头,还超出了一大截。他也常常被叫作疯子,后来又频繁地被更名为天人。别人抽烟的时候,大多无谓的吞吐,只为了抽烟而抽烟,时间长了,把一头牛都抽走了。姨父的烟,我觉得抽得有水平、有价值,抽得好,应该一次抽好几包,甚至是一条。姨父听完父亲的絮叨,说这卖个房子算什么,如果能奋斗到北京,我宁可卖一百次房子,搬一百次家。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清楚,我的爷爷当年是拉着骆驼到这个村庄落户,姨父的爹却骑了马来。(全文共计约3986个字)
我们修房子时所用的心思、下的功夫、耗费掉的时间和精力,不会象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吧!不会象力气一样,睡一觉明天就会生出来吧!不会轮回般的出现在下一个等同或者类同我们的身上吧! 白杨树正值壮年,麦草泛着金黄,铁锨雪亮,黄土鲜湿,羔羊肥美,父母更是年青,那时的我,唇边有了茸毛,身上有了肌肉皮肤下的青筋忽隐忽现,不但和老子争嘴顶撞,连村上的书记都不放在眼里。邻居老陈的院子很大,盖了一溜的房子,除了自己住,牲畜也养得多,他还说要到关内接他的爹娘来享福,还真的接来了。 太阳晴好,按照历年的习惯和规矩,近期不会有雨。我们决定要盖房子,太阳毒的时候,固然能晒脱脊背上的皮,但房子干得快,也结实。 入土多年的刘师那时活得生龙活虎,精神好得有好多子女。我就觉得他在村里是万能的,什么都会干,而且从不将就,木匠、泥瓦匠、风水先生,据说还会把牲口肚子里的虫打下来……他哪里是个农民,简直就是一个神仙,至少也是落入凡间的精灵。不知道是因为诸多手艺,被尊称为“师”,还是为了得到“师”这个名声,他自己在种地之余又偷偷学了好多技艺,在别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时候,他总比别人起得早一些,睡得晚一点,生一窝孩子说起来容易,养大了难! 那房子盖得时间真长,忧世伤生般的断断续续。现在看起来,如果承包给村上那些土工程队,最慢也就二、三十天吧,我记得我们足足盖了半年,人还没有住进去。来年天气热的时候,才上的屋顶。 不是今天这个人有些事情,就是那人突然有急事要办,不是今天这家来客人,就是明天自己要出趟远门,今天他家割麦子,明天我家又要剥玉米,再天收油葵的二道贩子等在了地里头,还有打瓜子晾在场上没有完全干透就有人急着装车……好多时候都出现一个场景,人不容易聚齐了,泥巴已经和好了,人却一个个突然散去了。于村里人而言,盖房子总是是副业,是个奢侈品,种庄稼收庄稼才是最主要的,吃都吃不饱,做其它的什么都是闲的。当然,也没有精神和力气去做。 但总有把人聚齐的时候,把干透板结的泥巴再用水泡开,把一天当作几天使,那房子如同人来疯,见风长,昨天还在挖地基,今天就多出半截子墙,而且这墙还加了砖。那地基可真深,高过我的头顶,那墙可真厚,和我躺倒了等长。房子真高,快到墙后白杨的半腰,房子真宽敞,白杨树砍倒当檩条才刚刚好。只是檩条刚刚上房,天已落雪。羊已经宰倒,园里的菜快要摘尽,仅剩的一些上面还落满了霜。 到第二年,直到风不能在沾水的手上吹开裂口的时候,才上的房顶,这还不算真正完工,我和父亲又专门拉来细细的黄土,在抽空的时候,把墙细细镘了一遍,白天自不必说,在晚上,还手提了加长线的电灯,那灯的周围,飞舞着一群又一团的蚊虫,母亲就端来一大盆凉水,用把灯泡包裹起来的样子紧随着灯泡移动,一会水面上就浮起厚厚一层。父亲是镘墙的高手,甚至可以说是墙壁的美容师,墙平整细腻得仿佛精心修饰过的女人的脸。有人描绘女人的脸光滑细腻,平整如镜,从没有哪一个把女人的脸比作平整的墙壁。真是失败! 父亲常常被别人请去镘墙,晚归时酒肉满腹,满脸得意,除了在人前面展现自己高超的镘墙技艺,他还和村上打夯的、砌墙的、和泥的、上梁的……又重新相聚,其中的欢愉可想而知。事实上,村里每年盖房子的人家并不多,那种土坯房,再加一点红砖和水泥,寿命长得很!有的房子,人死了,搬迁了,房子几十年后仍然不会倒,即使在那里随风摇摆,被雨水冲刷,它就是不倒,你能把它怎样?你搡它不倒,它还会把你的腿弹回来,腿还会生疼。爷爷生前盖的房子,一直把自己的三个孩子养大,并分出去各立门户,后来连我都有了房子,才把那老房子卖给了别人。如今,爷爷已过世多年,那房子还好端端的在那里,即便经过简单修补,也只是在房子的古朴中略添一点现代的新意,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粉刷的时候,我们没有用石灰,而是用一种村里常用的俗称“白土”的东西,石灰不但会腐蚀手,关键是得花钱,那“白土”就在村子南边黄土梁子上的一个坑里,坑很大,好多人用车去拉“白土”都没有拉完。那个坑象井一样,挖得越深,“白土”就越好,越多。那个坑,还象有些女人说成熟成功的男人一样,胸怀和眼神都深不见底。那黄土梁子本是一块坟地,村里人死后基本都埋在那里,爷爷生前看好的一块地,就在“白土”坑的附近,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向南可隐约看到县城的高楼和晚上的城里灯光,向北就把村里的一切尽收眼底,那块地草还长得茂盛,是牧归时,爷爷用鞭杆指给父亲看的。说有天下雨,路的左边大雨如注,路的右边却晴空万里,天降甘霖,为什么只眷顾那一坨。那“白土”坑就在后来那块坟地的下面,时时刻刻都可以看到它,想看就看,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不想看的时候只需闭眼。 “白土”坑上面的那块地,多象是望乡台啊,既能看得到过去,又能望得见未来,稍微一点的往前和向后都不行。刚好就是当中间。 因为房子的墙壁过于平整,那粉刷的刷子基本上是在墙上滑行,或许还唱了欢快的歌,可惜我听不懂。但带着毛的羊皮刷子,我们只用了一个,备用的一个根本没有动。 父亲见不得墙上有一丝一点的划痕,更痛恨在墙上钉钉打洞。最小的弟弟刚刚长成,背了新书包,领了新课本,他炫耀般想让家人知道他有笔、他还会作画。他回家的时候,父母在地里,空荡寂静的院子让他灵感突发,非赋诗作画不能表达心中的激动和感慨。他不能把天空和大地当作画板,因为天太高够不着,地太低了还得弯腰,画在地上还不能保持久远,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和发现。墙多么洁白、雪白,又多么平整光滑,还多么年青,正可以作最美最好的图画。父亲回家之后,用一个动作和两个字就给弟弟的创作成果进行了评判,把一碗饭扣进了猪食桶里,说“出去!”我可怜的弟弟,饿着肚子在院墙后面哭了整整一个下午,睡在墙根,满脸泪痕,天黑收工的时候,才被母亲抱进屋,弟弟的绘画才能和艺术才华被无意中扼杀了,世界的东方因此少了一个大师和巨匠。 我先从地上出来,并且在县城安了家,还匪夷所思般的买了楼房,房子不敢大,仍然够得上买几套农村的房子。那幢楼房一完工,就有人陆陆续续的开始装修。我是想也不曾想的,装修离我太遥远。虽然说麻雀知道把自己的窝搭得结实还美丽好看些,母鸡下蛋还要用脚爪拨弄一下自己的窝,连家里的那头母猪搬进新搭的猪圈时都不再乱吃乱拉,吃在东头,拉在西边,牛棚湿的时候,牛都不肯卧倒。可我的新房无力装修,买房已经让家里弹尽粮绝。我决定暂不装修,等条件好一些或者手头宽裕的时候再作打算。父亲坚决反对,说楼房买得有先后,装修必须得一起,要吵的时候一起吵,否则等到别人装修完了再装修,挨骂呢! 为了装修这套新楼房,父亲开始四处求人借钱,幸亏先人们能生养,七大姑八大姨叔叔舅舅一大堆,再加上村里的旧友和至交,居然把钱凑足了。人多的时候,力量就大了;一有事情,亲友间的温暖和亲情就看得见。父亲想起来村里的一个老木匠,已经从农村转移到了城市,现在县城搞装修。当年当木匠时,卯榫的本事非常好,做一张双人床也用不了几根铁钉。 等这个原生土长的木匠带着电钻、射钉枪等现代装修工具进楼房的时候,父亲已显不悦,等在墙上射钉并打洞的时候,父亲已经情难自抑,最后就拂袖而去。临走时,还狠狠的把钱甩在了地板上,因为房子里面还没有桌子,说我回家了,这样的装修我看不上。使劲甩的钱并没有发出多大响声,因为并不多,也并不厚。
装修结束之后,父亲还是忍不住又跑了来,毕竟是家里的第一套楼房。他还带了酒来,对装修后的房子基本满意,华丽、齐整、漂亮掩饰了一些东西,眼不见,心不烦。为了省钱,父亲又拼却一醉,和木匠说童年往事,回忆美好时光,说到激动处,眼角还有了泪珠。当然,付出必有回报,装修的费用减免了一半。 后来我调动工作,在新的地方买了新的房子,原来的房子肯定得舍弃。没有办法,没有能力保留旧房子,再去买一套新房子。不象友情,结识新朋友,不忘老朋友,通过老朋友,还能巩固新朋友。父母当然舍不得,说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房子刚刚随了我们家的姓,又要易主,其实并没有随母亲的姓,只是随了她儿子的姓。等到弟弟再买楼房、结婚、调动、卖房,父母更是伤感,这房子又给别人打扮好了。 父亲想不通,去给姨父诉说,排遣烦闷的同时可能还有炫耀。姨父并没有多想父亲的炫耀,更多的是安慰和鼓劲。姨父家境很是殷实,是村里早早富起来的那种人。他不但先于别人富起来,好多事情都走在别人的前头,等别人快要赶上他的时候,他就会静静的坐在墙角一个人抽烟,把一包烟抽完的时候,或者只抽到半包的时候,他就做出决定,这决定起初常被别人当作奇思妙想,后来就是石破天惊了,不但走到了别人的前头,还超出了一大截。他也常常被叫作疯子,后来又频繁地被更名为天人。别人抽烟的时候,大多无谓的吞吐,只为了抽烟而抽烟,时间长了,把一头牛都抽走了。姨父的烟,我觉得抽得有水平、有价值,抽得好,应该一次抽好几包,甚至是一条。姨父听完父亲的絮叨,说这卖个房子算什么,如果能奋斗到北京,我宁可卖一百次房子,搬一百次家。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清楚,我的爷爷当年是拉着骆驼到这个村庄落户,姨父的爹却骑了马来。(全文共计约3986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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