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笔记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
2020-09-17抒情散文李灿
四十一王维有一首《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我们大学有一套课本,是朱东润先生主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这套书是用繁体字写的,这首诗出现的地方,首句却成了“人間桂花落”。对这句的解释,书中认为这是“桂花
四十一 王维有一首《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我们大学有一套课本,是朱东润先生主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这套书是用繁体字写的,这首诗出现的地方,首句却成了“人間桂花落”。对这句的解释,书中认为这是“桂花落人间”的倒装,也就是月光照亮了大地。编者认为,传说中月亮里面有桂树,因此桂指代月亮。另外,古代“花”和“华”通用。合起来,“桂花”就是“月华”,也就是月光。 我们不能说这个版本的写法和注释完全没有道理。在繁体字中,“閒”既可以当做“间”,也可以当做“闲”。很可能,最初的版本中有“人閒桂花落”,可以理解成“人闲桂花落”,也可以理解成“人间桂花落”。如果按照“人间桂花落”来理解,古人用繁体字传抄时很可能不自觉就写成了“人間桂花落”。那么,到底是“闲”好呢?还是“间”好呢?我认为,还是“闲”好。因为“人闲桂花落”和“夜静春山空”刚好对仗,而且“闲”字有安闲之意,很符合主旨。把桂花解释成月光则更是有问题的。如果首句,月光已经照亮了大地,第三句“月出惊山鸟”,月亮又出来了,时间先后说不通啊!而且,这首诗总共才四句,有两句都写到月亮,是不是重复呢?诗的容量是不是小了呢?因此,这里的桂花就是桂花,根本不是月光。 四十二 杜甫的《春望》有两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对这两句的解释有争议。 首先,王力的《古代汉语》认为,“溅”和“惊”是使动用法,并不是花也能流泪,鸟也能心惊。但是,我觉得这个解释是生硬的。花和鸟怎么不能流泪、心惊呢?诗歌就是要想象,要夸张,这里完全可以运用拟人的修辞啊!我们就把,“溅”和“惊”看成一般用法,不看成使动用法怎么不可以呢? 另外,有人说,下一联“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烽火连三月”照应“感时”,“家书抵万金”照应“恨别”,因此“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应该分开解释。因为感伤时令,花也会流泪;因为遗憾离别,鸟也会心惊。这种说法不是没有道理,这就是我们前面说到的近体诗的章法。可是,我还是那句话,人文学科是很活的,具体解释这两句时,也没有必要理解得过死。“花溅泪”一定因为“感时”,“鸟惊心”一定因为“恨别”,那样就太呆板了。我们完全可以认为这两句用了互文,因为感伤时令、遗憾离别,仿佛花、鸟也会流泪、心惊。 四十三 近体诗的对仗,诗人为了语言的婉转,专门使用双声、叠韵和叠音。双声的如刘因的《白沟》“幽燕不照中天月,丰沛空歌海内音”,“幽燕”对“丰沛”;叠韵的如鲁迅的“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骑”,“依稀”对“变幻”;叠音的如杜甫的《登高》“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萧萧”对“滚滚”。 在这里我们有两点要区分。一是,近体诗对仗中说的双声、叠韵、叠音和现代汉语中讲的双声、叠韵、叠音有区别。现代汉语中的双声、叠韵、叠音这三类词都是单纯词,不能是合成词。例如,“参差”是双声词,每个字拆开就没有实意。同样,“窈窕”是叠韵词,每个字也不能拆开。“猩猩”是单纯词中的叠音词,“妈妈”是合成词中的重叠式,而不是叠音词。近体诗对仗中的双声、叠韵、叠音就没有这个限制。例如,我们举的例子中的“幽燕”“丰沛”和“变幻”就不是单纯词,而是并列式的合成词。二是,古代的双声、叠韵和现代汉语不完全一一对应,因为古今语音有很大的变化。例如,前面说“丰沛”是双声,有人会奇怪,它们声母不一样啊!其实,古代没有声母f,今天声母读f的字古代一般读b、p(这是大致的说法,古代的声母比这个复杂,因为不光有送气音和不送气音,还分轻音和浊音)。还有杜甫的《漫成一首》“沙头宿鹭联拳静,船尾跳鱼拨刺明”,“联拳”和“拨刺”就是叠韵相对。有人会说,“拨刺”怎么是叠韵呢?它们韵母今天完全不同啊!其实,在古代这两个字都在入声“曷”韵。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