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菜的味道

　　今年春节，我和彭绅结婚时，婆婆正患严重的关节炎，下楼很不方便，我就把买菜的活儿接替了过来。婆婆叮嘱我：“我买了几十年的菜，一直不买芹菜，你公公不喜欢，他嫌芹菜爱塞牙。”我接过菜篮，笑着说：“您的传统，我会保持下去的。”知道了公公的饮食避讳，我买菜的时候，再新鲜的芹菜也不问津。 　　我买菜，婆婆做菜，饭桌很丰盛，一家人和谐融洽，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是，前不久，公公参加单位组织的离退休老干部体检，查出了高血压。婆婆紧张得坐卧不安，不停地问我除了吃降压药外，还有没有其它的好方法，我想起了同事说过的一种方法：多吃芹菜。 　　婆婆听了我的提议，立即走进厨房，拿出竹篮，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说：“走，我们买芹菜去。为了抗压，要把旧传统打破。”我望着婆婆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劝阻到：“买捆芹菜，还用您亲自去啊！”婆婆拉着我往门口走：“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我会挑嫩的。” 　　婆婆几乎把菜市场上的芹菜挑了一遍，先是仔细目视，继而用指甲盖轻轻掐一下，经过近一小时的比较，终于从一个中年妇女那里买下一捆鲜亮的芹菜。回到家，婆婆叮嘱我，把叶子摘下来，放进竹篮里，晚上拌面蒸着吃，中午先把芹菜梗炒了。婆婆厨艺不错，平时炒菜对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可这回炒芹菜，她唯恐炒嫩了不好咀嚼，颇费了一番功夫，先用热水绰，然后放进凉水里浸泡，炒菜过程中，还品尝了两回，感觉烂得可以了，才盛到盘里。 　　公公下棋回到家，看到摆在桌上的芹菜，就把眉头蹙成了疙瘩。婆婆把盘子往他跟前推了一下，吼道：“不吃不行，降血压的。”我也笑着劝公公：“爸，这可是妈妈亲自去市场买的，吃了对您身体好。”公公赶紧拿起筷子，夹了几根入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开玩笑地说：“真好吃，我要吃个片甲不留。”整顿饭，婆婆的目光都在关注公公，公公多吃一口，她的喜悦就增加几分，心安就增加几层。 　　饭后，公公到处找牙签，可是家里没有，急得捂着嘴不停地嘘气，婆婆从针线包里拿出一根长针，让公公救救急，可公公望针却步，不敢试用，唯恐扎破了嘴。哎！芹菜炒得这么烂，他还是塞牙，也难怪，公公上半口的牙齿前几年坏掉了，全是镶的假牙，下半口的牙齿也坏得厉害，芹菜嚼不烂在所难免。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去门口卖铺里买牙签，解决公公的燃眉之急。我把碗筷刷了个半截，赶紧下楼奔卖铺而去。 　　第二天中午下班回到家，看到婆婆正在阳台上忙活。阳台上多了几个花盆，里面装满新鲜的泥土，婆婆正往泥土里栽芹菜。我惊异地问婆婆：“芹菜也能当花种啊？”婆婆在栽好芹菜的那个花盆里浇了点水，说：“一捆芹菜一顿炒不完，放一天就老了，得赶紧栽上，吸点水分，才能保持鲜嫩，你爸才能多吃点。”哦，婆婆满脑子里都是芹菜，都是降压，她对公公的关怀真是到了极致。 　　几天后，在办公室里说起公公吃芹菜的事，同事提醒我：“你去市中心的大超市买西芹啊，西芹清脆，不塞牙，据说营养成分也比传统芹菜丰富。”下了班，我直奔超市而去。果如同事所说，西芹清脆，肉多，吃起来像水果，公公吃后，塞牙情况仍然存在，但没原来那么严重了。 　　超市里的西芹可以散卖，买几棵都行，西芹个头大，我每次只买两三棵，够吃一天就行，这样就不用让婆婆费事往花盆里栽了。可婆婆又有了新的顾虑，中午炒芹菜梗，晚上蒸芹菜叶，早餐只是喝粥吃饼就咸菜，没有芹菜的份啊。我劝婆婆：“一天两顿足够了，要不，爸会吃腻的。”婆婆只好作罢。 　　上周，彭绅去青岛出差，买回一台榨汁机，真让我惊讶，他是油瓶倒了不扶的人，这甩手先生怎么想起给家操持东西了？他的解释更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这家伙可以榨芹菜汁，芹菜不用蒸炒了，早餐能以汁代粥了，老爸也不会塞牙了，一举三得！”他平时不善言辞，吃完饭就钻进电脑屋，摆弄他的程序软件，原来他的心也一直系在芹菜上啊！ 　　有了榨汁机，每天早晨厨房里就多了一种声音，嗡嗡嗡，嗡嗡嗡，像闹铃，像晨号，是婆婆在炸芹菜汁。婆婆共榨四杯，公公一大杯，我们每人一小杯，芹菜汁有时热，有时凉，有时酸，有时甜，是婆婆根据天气状况调制的。公公脸上乐开了花，他幸福地说：“炒芹菜香，芹菜汁美，这样吃法，再高的血压也能降下来。”彭绅笑望着婆婆说：“老爸喝了可以降压，我们喝了可以防压，这叫未雨绸缪。” 　　婆婆也笑了：“别跟我来虚的，我就知道炒芹菜，蒸芹菜，榨芹菜，知道吃芹菜对我们都好。” 　　说完，婆婆扭头问我：“啥叫未雨绸缪？” 　　餐厅里，传出一家人欢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