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时光的碎片（四）

　　时光的碎片（四） 　　【二零零一年】我“啪啪”的拍着门，他答应着，把门打开了。他从门里迈出来，接过我手中的自行车，默然无言地推进了院子里。我回身把门关好，跟在他后面，走进了屋子。 　　这时候已经是二零零一年的春节之后了。我们学校刚刚开了学。 　　你或许已经发觉了，对，我在年前结了婚。 　　这里是我人生一个新的开始。由一个人走到了两个人的阶段，过不久，就会有三个人的相聚了吧。 　　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爱与不爱都放在心里，他是做得多而说得少的那种人。我常笑他是温吞水，既感受不到热烈，也触摸不到寒冷。 　　但今天，他似乎很开心。他大声地朝屋里喊着，妈，妈，她回来了，我们包饺子吧。 　　婆婆一迭连声地答应着，笑着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说，看把你高兴的。 　　我知道了他的欢喜，我也就偷偷地笑了。 　　刚刚开学，学校的事还比较多，再加上我的身体里已经开始孕育一个新的生命，所以，一周七天，我倒有四天是住在娘家的。 　　他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毕竟，跑婆家还是有些远的，有八华里。 　　后来，到三月份的时候，他忽然对我说，现在的单位没什么发展，想去市里发展。这让我始料不及。但是，我却并没有如何犹豫，就答应了他。 　　我迷信着佛经中的一句话“爱他，就放他去飞。”我爱他，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翅膀上沉重的负担。只要他能追寻到他的理想，我不怕牺牲自己的一切。我想，我可以住在娘家，可以让父母帮我带孩子，我没有必要非得把他拴在身边。 　　我帮他收拾着行李，用一床厚厚的线毯包裹上，再把他需要换洗的衣物装到背包里。我悄悄地把一些钱叠进去，然后不着边际地嘱咐了他几句。可我知道，那些话是多么不关痛痒呀，它们连我心思的万分之一也没有表达出来。我是多么不放心他自己孤身在外呀，可我不能对他说出我的太多担忧，我怕他误解我的意思，以为我不情愿。如果他的理想在远方，如果我没有能力做鼓舞他直上九宵的风，最起码我可以不去把他的翅膀缚住，可以让他轻松地飞翔。他是一个那样敏感的人，一句无心的玩笑话，他也会思谋良久。所以，我只能这样，把对他的思念与惦记，默然地藏在心底。 　　我是一个热烈的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的人，但从那一刻开始，我的口若悬河被拦腰截断，我学会了守口如瓶，所有的心潮起伏都让它被禁锢在心底。我不要他独身在外时，还要为我担心。这或者是我唯一能帮他做到的事吧。 　　街边的长途车还等在那里，我帮他把行李安排妥当，一言不发地走下车。语言，在有些时候是多么的无力，它们到底能承载什么呢？这时候，我听到了尖锐的汽车喇叭发出的“笛笛”声，它要发车了。我从来没有发觉，汽车喇叭的声音居然这样尖厉，它一下子就刺疼了我的眼睛，泪漾在眼眶里。 　　当汽车启动的一刹那，我猛地转过头去。那一刻，我看到了他泪流满面的脸。这一幕，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成了永远也不会遗忘的关于那个春天的记忆。 　　汽车开走了，尘烟飞散之后，坚硬的柏油路上，没有留下一道车痕。 　　我的日子也毫无变化，依然是在两点一线间奔忙，像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只是，这个陀螺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他大概半个月左右可以回来一次，像上好了发条的钟一样，分秒不差。更多时候，远在外地的他，成了电话线那一端充满关切的声音。我渐渐习惯了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我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这个日渐长大的小生命身上，他让我忽略了爱人不在身边的孤寂。我走在上班的路上，随意地停下来捋一把槐花放到嘴里，或者轻轻地哼唱着自己也未曾留意过的小曲。我的心情是舒畅的，在这个春天，我和我的孩子，与世间万物一起，蓬勃生长。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些青春未尽的岁月。 　　春天过去了，夏天来了。我的肚子凸成了一座小山包，临产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二零零一年九月，我在被疼痛折腾了两天一夜之后，见到了我的儿子。这个皱皱的小东西，被我抱在怀中时，我依然有着莫名地不真实感，我诧异自己的身体怎么这般神奇，居然可以诞生一个如此新鲜的小生命。从此，我做了妈妈。一朵花儿落了，它结成了果实。 　　他呢，在我生产后的第三天，回到市里上班了。 　　“坐月子”的我，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不自由”。我的活动范围忽然就被限定在了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我在这方寸之地内，不许看书，不许看电视，不许……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它们好像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做了母亲，就失去了曾经天马行空无羁无绊的自由。我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为着一个虚妄的想法，就冒然去做什么了。花儿可以任性招摇，果实却应该选择沉实。孩子那样安静，他总是喜欢在襁褓中安静地睡着，偶尔睁开眼，我就唱歌给他听。日子还是在流云不经地过着。被我捧在手里的这个小家伙儿，每天都会有一些小小的变化，他的成长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呀！他给我带来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欢喜。 　　过了一个月，我终于可以迈出房间了，在那一刻，乍然见到屋外晃眼的秋阳，我竟有片刻的恍惚。穿惯了拖鞋，刚刚换上高跟鞋的我，走路居然轻飘飘的。记得那天正逢赶集的日子，我给婆婆和奶婆每人买了一双鞋子，感谢她们跑前跑后地那么辛苦伺侯我。第二天，我就抱着我的孩子回到了娘家——一直认为那里是我的场，有我熟悉的气息。我要让他延着他妈妈的成长轨迹长大。我要教他吹柳笛，抓泥鳅，教他爬树，掏鸟窝。哈哈，怎么那么多好玩儿的事呢，我真是急着盼他长大呀！ 　　我知道，儿子是神赐给我的礼物，他一定是看到了我的孤单，所以，派儿子来陪我。有了儿子，我懂得了感恩，也更深地懂得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