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者”手记[原创]

　　　　　　　　　　　　　“孤独者”手记 　　　　　　　　　　　　
　　　　　　　　　　　　　　　杨 义 祥
　　孤独是永恒的
　　寂静是无限的
　　我像一棵树一样停下
　　倾听树的谈话
　　　　　　——希梅内斯 　　　　　　　　　　　　　　（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把自己禁闭起来，独居斗室，与书为伍，让视线在幽幽墨香中翻山越岭，让思想和灵魂在黑暗中对话。不管外界是朔风呼啸、天寒地冻，还是艳阳高照、蜂舞成群。这是一个狭窄的世界，一个沉默的世界，深陷其中，我独自享受这份酣畅淋漓的孤独。摩罗说：孤独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唯一的圣梯。那么，就让我孤独吧，因为我注定属于另一个世界。 　　　　　　　　　　　　　　（二）
　　我知道这原本不是我的天性，但我不知道改变始于何时，我竟何以如此改变了自己，我不一样也出生于那个红色的年代吗？同众多的孩子一样，我不怀疑太阳的光辉，不怀疑朝霞的颜色，不怀疑夏天过了是秋天，不怀疑小树在风雨中才能长得坚强，不怀疑“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不怀疑“敌人一天天乱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我不知道朝霞是怎样泼洒为鲜血的，蓝天怎样为乌云所覆盖，人性如何成长为兽性，崇高又何以孕育了怪诞……如果说时序的更换还有自然的物象为参照，那么童真的泯灭该唤起人性的良知和世道的清明吧。 　　　　　　　　　　　　　　（三）
　　我因而成了一名孤独的旅人，走了一段荆棘的路，我渴望早一天摆脱荒芜，沿途找不到留恋的居所。 　　村子东头，杨柳树下，一群青年男女在嬉戏、在追逐……。欢乐是他们的，我自言自语。我仿佛看到了昨天的自己，我知道我无法回到他们中间。那么，他们的明天是我的今天吗？我有些后怕。其实，同昨天的我相比，他们已上了几级台阶。至少物质的丰厚远已今非昔比。因此，他们的欢乐倒有几分是实在的欢乐。恰恰如此，我的忧虑便增加了几分。爱默生说：“物质的贫困是滋养美德和天才的沃土，所以如果投身于繁荣的社会中，人的美德和天才就会枯萎。也正因为如此，人必须远离尘嚣，离群索居，一个人与自然独对，领承天启和福音。”这声音忽远忽近，如是我闻。我想传达给他们，但却挪不动脚步，我的声音还未发出就已半道上折回，我还是打住的好。既然不想闯进他们的欢乐，也不应该打扰他们的欢乐。同他们相比，我是孤独的，孤独者即使呐喊，也缺少厚度、缺少气势，何况强加的意志是没有持久力的，一切领悟还是从心灵深处自觉诞生为好。何况，感悟自己的同时也应该感悟别人。我于是悄悄地退出他们的视线，同时为他们祝福。 　　　　　　　　　　　　　　（四）
　　在我熟悉的小城的边缘，我看见高压线和光缆已将天空切割成碎片，那是一块怎样伤心的透蓝啊，尾气和噪音已笼罩了视线，边缘是一道明朗的“雪线”。脚手架一步一步筑起“揽月”的信心；霓虹灯一天一天让日月倒转；斑马线内，市民的脚步日益匆匆；高架桥上，思维不断切换空间……城市越来越远离自然，自然越来越远离人群，而善良和真诚、友爱和正气却像沉入海洋的泰坦尼克，已经锈迹斑斑。舞厅里过把瘾的男女扭曲成蛇形，卡拉OK厅里沙哑的喉咙呐喊着“有点烦”，单元楼里的防盗门关不住“修长城”的哗哗声，电线杆上专治性病的各式广告争相辉映……这一切让我想到西方童话中的“魔瓶”。天长地久的爱情成了糊里糊涂的游戏，崇高神圣的信仰发酵成一杯浑浊的老酒，而摇曳在我们灵魂深处的鲜花早已就在不知不觉中随风消逝……我们还能寻回过去的旧梦和往日的欢乐吗？ 　　一辆“的士”呼地在我身边停下，满脸油光的司机堆起笑容：“先生，去哪儿，上车吧！”这陌生的热情令我束手无策，我要去哪呢？我暗问自己，嘴上却明白地回答：“谢谢，我只是一个过客，我要去的地方你无法找到。”司机满脸狐疑地摇摇头，起动了油门。 　　我收回眺望劳累了的视线，我感觉自己就是惠特曼笔下原野上的“橡树”，眼前的遥远绝不是我栖身的所在，我的方向在哪呢？ 　　“雪线”之外，一只小鸟扇动翅膀，消失在远空。 　　梭罗告诉我：“人在孤身一人时是最不孤独的，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获得了一种自在，而不是他在；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使流浪在众人之中的自我回到真正的家。”我相信余杰的话，在形形色色的庸俗、卑劣与灾难的背后，也许隐藏着一场看不见的风暴。我们这个时代的每个人都将经历这场风暴的洗礼。让痛苦与不幸、忧患与悲凉、幸福和欢乐同时凸现出眩目的光彩，让真理绽放出的花朵重新流淌出永恒的诗意。 　　的确，我们应该在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张力中思考和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