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老人

　　人到了晚年，或幸福，或凄凉，或平平静静。
　　有的老人猝然死了，比如有一位老人晚上为家里人做好了饭菜，煲好了一锅猪腿汤，就提着水到冲凉房洗澡。本来想美美地吃一块猪腿后再冲凉的，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先冲好凉再慢慢享受吧。民可是意外发生了，进了冲凉房就再也没有出来了，昏倒在里面断气了。也有的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刷牙吃了早餐以后，再回到床上睡，便一直睡着了，再也没有醒来。直到儿媳妇中午回来煮午饭，叫老人起床吃饭，怎么叫也叫不醒，才知道老人已经断气了。
　　有的是病了一两年以后才去世，生老病死，这是一种比较正常的现象。
　　老人到老了通常是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日子，儿子自己建了新房子，就撇下老人搬出去了。有的是没有多余的空房腾给老人，有的是不喜欢和老人住在一起（嫌老人不干净），也有少数老人不愿意搬出去。我想不愿搬进新房子住的老人一定是喜欢清静自由的生活，在儿子家里感到拘束不习惯，或者与儿媳不和。
　　小时候村里有老人去世了，去喝白酒时，我并不感到怎样的悲伤，照样无忧无虑地笑着跳着。当大人在天井燃放鞭炮时，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啪啪地响彻云霄，我便躲在人群里紧紧地捂住耳朵，鞭炮声一过就欢快地窜进硝烟中捡没有燃烧的鞭炮，还和小伙伴们比谁捡得多，接着跑到外面把鞭炮折断，放在石块上，再举起一块小石头捶打在鞭炮声，顿时“啪”地一声响，石头下闪出火星，冒出一朵烟花，我们开心地笑着。勇敢的男孩，则右手拿着一支香，左着捏住鞭炮，小心地把鞭炮芯点燃后迅速地扔到路边，鞭炮响后又是一阵欢笑声。
　　当我慢慢长大了，懂得了生老病死的无奈，渐渐对老人升起了一股怜悯之心，总是希望他们能幸福地度过晚年。
　　以前村里有一个老人，离我家住得不远，她的背很驼，几乎弯成八十度了。我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她经常拄着拐杖来我家鱼塘里洗衣服，洗完了就来和我奶奶闲聊几句。有时他们的对话很有意思，似乎对死并不怕，倒是很坦然的样子，仿佛相约去赶集似的。我奶奶大约比她大十岁左右，她对我奶奶说：“如果你先去了，记得叫上我呀。”我奶奶也跟她说：“会的，会的，如果你先去了，也要叫上我啊。”有时她也和我妈妈聊聊，偶尔叫我妈上街帮她捎点东西回来，比如猪肉种子之类的。 　　听说她有一个儿子，在铁路局上班，但很少回来看她，有时几年也不回来一次，也许是工作忙。我想她儿子端铁饭碗一定生活得很不错，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不搬去和你儿子一起住呢，现在你年纪大了，行动不方便，他至少可以照顾一下你饮食起居。”老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双眼迷茫地望着门外，轻轻地说道：“他的生活也不怎么如意，已经和老婆离婚了，自己拉扯着一个女儿。我去了也没地方住，他只有一间小房子，又没有钱买新房。再说我也住不惯城里，跟其他人的语言不通，不好交流，还不如在家里舒心呢。他能过得好，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了。”听完，我也感到很无奈，又有点心酸,有儿子等于没有，九十岁了，自己还要去山里捡些柴禾回来烧。也觉得老人很伟大，宁愿自己过，也不愿拖累儿子。有时我有空，要帮她洗衣服，但她拒绝了，说还是自己来吧，望着她的驹偻的背影真有些于心不忍。有时去地里经过她家，很想进去看看她的屋子，但是她家门口外拴着一匹很凶的狗，路人经过，狗就冲过来愤怒地咆哮，不停地在空中舞动着前爪想扑过来咬人。每次我都是胆战心惊地走过，终于不敢进去。那条狗是和她住一间屋的堂侄养的。
　　现在回家过节，已经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妈妈说她已经去世了。人们都说养儿防老，不知道在她最后的日子里，他的儿子有没有回来给她端茶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