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故地

　　　　　　　　　　　　　　　　　　　　　　　　　故 地
　　　　　　　　　　　　　　　　　　　　　　　　　　　秦岚 　　竹溪，那个茶叶之乡，那个朝秦暮楚之地，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十年前的某个时间段里，曾因俗事几乎跑遍了那里但凡能通车的沟沟岔岔，主道、及主道旁的很多个分歧。所以对诸如宝丰、擂鼓、得胜、泉溪、蚌溪、龙王垭、梅子贡以及一些小村之名也曾熟悉过，可现在，当在别人的文字中看到“竹溪”这个地名，从大脑里牵出的却只是一片散乱的记忆，那些曾去过的地方像是棋盘上刚下完的那盘棋子，散乱无章，虽然都事实存在，却都无法有秩序的安置在它应有的位置上。 　　前两天有俩朋友想去竹溪蚌溪镇的五道河看一修建水电站的项目，邀我同往，主要是想要我帮忙开车。我倒还能忆起蚌溪是竹溪最边远地带，再过去就是四川境内。知道那一路行去肯定是腰酸背痛，可对故地的向往让我欣然同意，欣然的向往着再看看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人们温软的语调。还有在那左转右旋的山路上与对面来车擦肩而过的惊险与刺激。 　　早上七点多一辆半新不旧的红旗轿车驮着我们从市内出发，出了市区，红卫、花果、黄龙、鲍峡、竹山……到竹溪城边已是中午，在位于三岔路口的康家岭吃过午饭就向蚌溪进发，朋友说这以后的路因为修路就没有来路这么好走了，虽只还有不到一百公里路可能要走三四个小时吧。我很有些不以为然，不信红旗轿车会走成拖拉机的速度。
　　而我的不以为然很快被事实摁进了心底最深处，这以后的九十多公里路车开得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儿，走走停停、磕磕绊绊，弯急路险还在其次，修路工程可能是采取化整为零的方式，不过化得也太“零”了点，工程进度又参差不齐，轮子刚碾上水泥路啪啪的三两下换到四、五挡，想过下正常行驶的瘾，前面已是棱坷在望，一脚刹车扪死，刹得车身乱颤甚至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轮子才在棱坷的边缘免强降到合适的速度，然后就又是三挡以内的车速在坑洼不平的毛路上晃悠……
　　过了泉溪，再行上几公里后，路更是难走，大都是单行道的宽度，无论是弯道还是直路，总是被树梢掩映着，少有能看到300米以外的路面，而经常行驶在山里的车辆又总是艺高人胆大吧，明明是急弯，老早就喇叭按的“叭、叭……”响，可正到弯上照样会有一个庞然大物一脚刹在你的车前头，用它的高度腑视着你，把你惊出一身冷汗还得乖乖倒车找会车之地。车内一竹山女性朋友每遇此况总会惊叫：“麻耶！和死个人！”
　　停在一路边小店买水喝，我能记起这片小店是我十年前曾光顾过的土屋小店，土墙上已长满了青苔，甚至还有两根狗尾巴草在侧面墙上仰风招展。只是店主已换成一四十多岁的壮汉，记得以前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在这八月如火的毒阳下，店门前没有笼头的水管里欢快流出的山水依然是冻过般的凉意，我们围着这股凉意冲了脸冲了胳膊冲了脚，还是流恋着不想离去，男同志们驱赶着我们说：“快藏起来快藏起来，让我们冲个凉水浴！”那竹山女友就冷不防拿起水管冲了他们一头一身，浸得他们一蹦八丈、大呼小叫的。 　　绕着山势旋上转下的山路像一条长线，把记忆里都曾来过却已有些模糊的地名都又有顺序的穿连起来，穿连成老僧项上的佛珠，粒粒在目、粒粒润泽。 　　中途堵了两次车，吃完午饭两点动身六点多点才到目的，这轿车还真走成了拖拉机的速度。 　　目的地是在离蚌溪镇还有几公里的一山野处，男同志们下车趟过野草荒地到对面坡上去看那施工现场，而我和那女性朋友在车边闲极无事，就对付站在路边信手摘来的还没完全成熟的核桃。核桃外面包着青青的充满绿色汁液的壳，山里长大的我是知道那汁液的厉害的，染在手上或衣服上，任你再好的肥皂一时三会是洗不掉的，于是我就心生小计，找来大小石块让她砸，想着她也是山里长大应是知道的，可她竟毫不犹豫的砸起来，等白嫩的桃仁弄出来，手指已是像碘酒擦过的颜色，白色裙子上也是星星点点草汁色，她沮丧着，我坏笑着。 　　七点不到，天空的高远处还能隐约看到太阳的光亮，可露在短袖衫外面的胳膊已有些凉浸浸的想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这里不会也是“早穿棉袄午穿纱，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的气候吧！
　　开始回转时已是暮霭四起，再高级的轿车，到这盘山路上也无法显示它飙车的威力，还没爬完那面山，天空已被一张厚实的大幕严严实实的遮盖起来，这里的天黑是真正的天黑，黑得单纯、黑得深沉。
　　从车窗向外望去，透过影影绰绰的树梢，俯视、平视还是仰视，无论是黛黑的山峦还是黑灰的天际，都稀稀朗朗的散撒着星星，细看那低处的星星发出的是桔红的光蕴，才想起那应是山间人家门窗内透出的灯光，还以为是天上的星星坠落在这山间迷了归路呢！一阵山风吹过，如水的凉意袭来，后座的竹山女友又发感叹：“麻耶，好冷哦！” 　　返回到竹溪县城已是夜十点多，开车的坐车的都是一片叫“累”声，于是决定在此住上一宿再行，草草的吃过饭就找了住宿之地，洗去粘腻的汗渍与沙尘，倒在床上朦胧间想起了“萍水相逢见赤诚，故地重游捞旧梦”的诗句，看来我也要在这故地里重捞旧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