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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乡土怀旧系列之二十一:麦香盈盈的“草房间”

2021-12-23叙事散文于文华
◆乡土怀旧系列之二十一:麦香盈盈的“草房间”文/于文华总是对故乡情有独钟念念不忘,总是对乡村的一切格外怀恋和心怀感激之情——也许这是因为乡村是我们生命最初的幼芽和摇篮,“是我们的前世今生,也是我们永远的疼痛”。有人说:“城市是人造的地面,只……
     ◆乡土怀旧系列之二十一:麦香盈盈的“草房间”
          文/于文华

  总是对故乡情有独钟念念不忘,总是对乡村的一切格外怀恋和心怀感激之情——也许这是因为乡村是我们生命最初的幼芽和摇篮,“是我们的前世今生,也是我们永远的疼痛”。有人说:“城市是人造的地面,只有乡村才是真实的自然”,因为只有乡村,才永远保持着本真,你播下什么种子,就会收获什么果实。

  七、八月里,麦子摇曳成一首金黄的丰收歌谣。生产队里,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有专人看护麦子,为的是防止偷窃的发生。只有乡村的夏夜才是夏夜,只有乡村的星空才是繁星闪亮的星空。记得夏天的晚上,抬眼看去,银河像一条长长宽宽的银带子,轻柔地漂浮在蓝色的高空,两旁密密麻麻的星星缀满了天空,一个个亮晶晶地闪烁着,要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发现星星其实一直在游走,我想:那浅浅的天河,一定不会阻隔牛郎织女的来往,因为“那隔河的牛女,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而无数的仙女,好像提着灯笼轻松自如地在天庭闲游。

  农人的晚饭,是绝对意义上的晚饭。收工回来,天就差不多黑了。饥肠辘辘的母亲,顾不得歇息一番,家里七张嘴正等着吃饭,手忙脚乱点火,拉着风匣,柴一把,面一把,水一勺,菜几筷,做一锅酸菜面条。父亲蹲坐在门槛上,我和弟妹几个坐在圆木头墩上,争先恐后抢着吃,唯恐吃的稍微慢些,就无法吃到第二碗。而我,不必担心肚饿的威胁,因为晚上可以跟随父亲去看麦子。   夜幕降临了,村子安静了。鸡上架,猪进圈,骡马进入了各自的棚子,没有月亮与电光的乡村夜晚,到处一片寂静,只有柔柔的风不时抚摸着家园的脸庞。我抱着狗皮褥子,亦步亦趋地随父亲,来到他看护的邢家门——那是我们村位置较远的水田,成块的条田,是大会战时全公社社员集体会战的杰作,土质好,能打粮,麦子长势齐整,割下的麦捆数量多,是全村口粮的基本保证。到了地块后,先将一些麦捆放到在地,穗头朝外,麦根朝里,为的是不压坏麦穗。尽量挤得紧紧的,把狗屁褥子铺在上面,一个简单“舒适”的床就做好了,我和衣躺在上面,嗅着股股麦香,迷迷糊糊地地睡着了。睡梦里,听见父亲推着喊着我的乳名,揉揉眼,见父亲的衣襟上是一底襟烧好的麦子,有些烧的太透了,发黑变焦了,但我还是一把把抓在手心,吹吹,把这“免费的晚餐”扔进好像空空如也的肚中。一缕奇异的香味便钻入肠胃,滑进饥饿的肚中。从此这香味一直伴随着我,从来没有离开我半步,到今天我依旧在它的感召下平静地生活,忘我地工作,对家庭有责任感……我知道,一定是父趁着夜深人静,找了一处僻静的水沟,从捆好的麦捆里抽些麦子,找些枯枝烂叶,小心翼翼地点燃,然后摸索着将麦子从柴灰里捡回,将星星之火压灭,并且将烧麦子的地方用土埋住,生怕人们的议论。其实,这是不争的事实,人们都心照不宣,面对一地的成熟麦子,社员也不全是大公无私的人,人人都想方设法偷着烧些麦子吃,打打牙祭,改善改善生活。处于穷苦之时的人,是顾不得什么礼仪廉耻的,也没有什么羞怯和脸面。

  如果发现天气阴,有些下雨的样子,就要在睡觉前,用麦捆搭成一个简易的“草房子”,自然“软床”缩减成一排麦捆子,三面也竖着立些麦捆,上面同样找一些轻巧稍长的,要是有一块塑料布盖在上面,简直是美若“黄金”般的洞房了。四周抬眼闭眼都是生生不息、忍辱负重的麦子,是千百年来与土地农民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麦子,让你不得不心生感动。   成熟后的麦子粒粒饱满,在自然的天光下,在爽朗的劲风里,泛着小麦特有的光泽,沿着季节的脉络和岁月的河谷,踩着父辈们千年以来的足迹,款款走进农人恬静的心中、走进疼爱的乡野、走进爱恋的院落。乡村的日子就这样被这种芳香所迷醉、所沉浸、所幸福。人们一天天被这些籽粒饱满、穗头齐整的麦子的香味而感动而喜悦而涨满了心间,纷纷走出自家捻熟的院落,唤起生命中记忆里灵魂深处曾经有过的镜头:广袤的田野里,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忙碌的劳动的身影。刚刚割下的麦子,有些潮湿,有些沉甸,尽管这样,但丝毫不能减弱我睡觉的兴致。不知何时,丝丝缕缕的小雨,透过麦捆的空隙执著而顽强地钻进草房子,刚开始,酣睡的我丝毫没有觉察,后来雨渐渐大了,淋湿了脸和身上的棉衣,才将我惊醒。忙忙将四处有洞的一块破塑料布铺在外面,正要再次入睡,雨又从后面不可遏止地一滴滴钻进来,没办法,只得和衣坐在麦捆上,听雨打麦子的声音熬到天亮。要是没有一定耐力的人,心情浮躁的人,恐怕无法经得起考验。承包责任制实行后的头几年,各家各户依旧将麦子割完后,也是依旧睡在田里看护,作为老大的我,当仁不让地承担这一任务,又凉快又舒适,只是自家的麦子,不再偷着烧粮食吃。
 
  麦子割完拉到场上,还需看护。两个大大的麦垛之间,就是一个遮风避雨的最佳场所,后面用麦捆或者麦草挡住,铺上一厚层柔软金黄的麦草,就可以睡一个安逸舒服的觉。夜风凉凉爽爽地吹拂着人的面颊,四下里还有人们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人们“把酒话桑麻”,临风谈古今。吃过饭的小孩子们在各家各户庄门外的小路上跑来跑去,好像非常喜悦和快乐的样子。因为大人脸上心里被麦子装填的满满当当,不再对孩子喝五吆六,喝神短鬼,小孩肚子只要吃饱,就是无忧无虑的开心果。

  这里那里,不时传来一声两声狗吠牛牟马嘶羊叫的声音。我年岁见长,可以独自担当一面,提着马灯,不时和村子里依然走动的人打着招呼,脚步沉稳,目光向前。在飘荡袅绕的夜色里,在天光微暗的村庄路上,一步步走着。所有经历过的往事,无论有趣的还是酸涩的,无论难忘的还是不想记起的,都好像被无形的一双手打开,一页页自动闪现在眼前,使我的心头鼓胀起来。正这样想着,已然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家的麦垛前。

  麦场就坐落在村庄外围,不算远,几乎抬脚就到。夏天的晚上,那些大大小小、或长或方或圆的麦垛簇拥着、护卫着村庄,就像一群孝顺、听话的儿女围绕着他们的父母,那么幸福、那么愉悦、那么和谐、那么美好。这时候睡觉稍稍有些早,便来到有人说话的附近,自动加入了乡村的“麦场沙龙”。没有灯盏,也无须光亮。一听说话的声音,就知道是爱谝大话的祁大嘴,还是爱摊点小便宜的于四爷。谁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有些人从孩童就开始交往。几十年岁月的打磨,几十载生活的接触,谁的性格是怎么样,谁家的家长里短,差不多都了如指掌,了熟于心。谈的无非是些炒来炒去的“老话题”,新鲜的也有,但不多。比如“你们知道不知道,有富家的煤子怎么多的烧不完?”“听说他的亲戚在煤矿工作,一年拉来一卡车。”“扯淡吧,那里什么亲戚,那是有富媳妇本事大,挂来的……”心里就有些不解,“一个女人家,足不出户,也不见有什么高明的地方,怎么就能把那么一卡车的煤子弄来,”“嗨,嗨,这你就傻逼了吧。谁有谁的蛐蛐道。蛇有蛇道,鸟有鸟路。鸡儿不尿尿,肯定自有渠道。”

   听的人疲倦了,走到早已铺好的“床铺”前。大地为床(铺的是金黄柔软的麦草),四周是宽大严密的麦垛作帐,头枕着家乡的沃野,和衣甜蜜入睡,仿佛仰躺在宽厚仁和的麦子中间,呼吸着缕缕麦香,一种满足和幸福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常常在梦幻里,依然睡在麦香盈盈的草房子里,想:素面朝天、默默奉献的麦子,恰如精心养育它们的乡村农民,你若送给他们一个会心的微笑,他会回敬你一个完美无缺的太阳;你若捎给他们一缕和煦的微风,他会回报你一个烂漫春天——要求与人的甚少,回报与人的却甚多。只要能安身立命、吃饱穿暖地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愿望和幸福;只要风调雨顺、庄稼年年有个好收成,就会心甘情愿、安分守己地厮守着牛羊过日子!这就是朴实无华、默默无闻的中国农民,这就是心里始终想着他人,时刻以自身努力璀璨生命花朵的乡村农民!
    (全文269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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