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开往乡村的公交

　　　　　　
　　　　　　　　　　　文/海凹
　　居住在远离闹市的郊外，每天的出行都要搭乘开往城外乡村的3路公交。
　　清晨，大家总是在睡眼朦胧的状态下挤进它，从乡村一路开来，3路公交里面的人总是挤得满满的，有时候连门都难以打开。门开了，车下的人死命往上挤，车上面门口的人丝毫不让，就是让也总是极不情愿，拥挤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好不容易挤上车，总要被站在门口的人白几眼。车下的人总会想，要不是有急事，谁愿意和你挤。车上的人总要嘀咕，这么挤，还上，怎么就不去等下一趟。那些刚刚在车下挤上来的人，受了车门口的人所传达的脸色，刚刚站稳妥，下一个车站又有人往上挤，总会也马上变了眼色对待。每到一站，售票的人总要提高嗓门指挥车里面的往一起挤，车底下的人赶紧往上挤。 　　公交从乡下开来，进城时已经拉了好多的人，最早坐车的人大多都是村里人，他们最勤劳，起得最早，但他们穿的都很脏，身上经常有泥巴、灰尘，还带着汗臭味。他们都要赶在最早的时间去城里的工地干活，他们由于上车最早，往往都有座位。公交一进城，上车的就都是市民身份的人，一些打扮得很厉害的女人最不喜欢和乡下人靠近，站公交的城里人对于坐公交的乡下人总要投以鄙夷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在说，这么脏还要占一个座位，真是浪费。那些化了妆、穿得艳的城里女人更是最担心乡下人的拥挤，偶尔有一个乡下人中途下车，总要挤出一路抱怨。那些泥巴、灰尘似乎只有粘在最干净的衣服上才最能显示自己的存在。乡下人坐过的座位，即使乡下人下了车，旁边的城里女人宁可站着也不会去坐的。 　　公交最挤的就是上下班的时间。公交里权威最大的人就是票员。车不大，眼看着再也装不下一个人了，但在票员高分贝的近乎训斥的指挥下，总能圆满地把一路上的乘客都拉进来，送到各自的目的地。我每每面对这样的拥挤，总会感到一丝慌乱，我担心人太挤，会挤着妇幼童臾，担心这么多的人，票员怎么逐个完成卖票的任务。但这两种担心绝对都是多余的，那些票员都有一样强悍的嗓音，都有一样精明的策略，从不会漏掉一个不买票坐到站的人；有老人上车，多数人是愿意让座的，但也有一些人会装作看不见，票员的策略总会让不让座的年轻人很难堪-------既要让坐，还要丢掉一个没素质的脸面。学生拿的都是月票，票员对学生的指责最为严厉。学生经常会由于月票而变成三等公民，车太挤的时候，票员硬是要以拥挤为由，拒载学生。 　　票员对于乘客很苛刻，但对于偶尔上车的小偷则显得有些软弱。小偷都是群体出动，多则四五人，少则二三人。一上车，就往门口一站，相互形成掩护，瞅定一个就要联合进攻，在下车最挤得空当，包里的钞票手机就会被小偷迅速转移。票员对小偷置若罔闻，满车的人也是置之不理，一旦谁发现了小偷，都是光想着照看好自己的东西，生怕对小偷多看几眼都会遭到报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小偷不偷自己，谁都不愿意多管闲事，小偷在车上经常出现，估计也是由于经常能顺利得手养成了傲视群弱的习惯。 　　公交最闲散的时间就是晚上了，一旦高峰期一过，人就一下子稀少了，但是为了执行公司规定的时间，也为了节省油料，两面对开的车开到闹市区时，都要停下来等人，拉不满是不会发车的，只有车里的人装得满满的，才会慢慢上路。最后的任务他们完成得很悠闲。早上人满为患，晚上却是人少着急。乘坐晚公交回家，只要不超过固定的时间，总可以和公交的司机票员一样悠闲，踏着街灯慢悠悠溜到车站，毫不顾及迟到。 　　闹市是整个城市的心脏，所有的人群都像血液流经心脏一样围绕着闹市流动，所有的人群似乎都在闹市的跳动下存活。从远古的原始社群走来，习惯于穴居的人在人满为患的城市里，依然选择了穴居。都蜗居在那层层累积起来的鸟笼一样的方格子里，那鸟笼似乎始终不能满足日渐增多的人群，层码越来越高，价格越来越贵。能在越来越拥挤的闹市居住，越来越成了金钱地位高端的象征。有金钱和地位的人大都有自己的轿车，他们即使两三百米的路也要用轿车代步，用轿车代步作为一种尊贵地位的象征而被大家推举，就有越来越多的居住在闹市里的有地位的人选择用轿车代替几百米的行程，交通也因而越来越堵。在动辄就要堵塞通道的闹市里，公交是最无辜的。所有的公交都要经过闹市，形形色色的公交都以统一的沉重步伐蹒跚。一辆公交只要行动都要载上数十上百的人，而那些看似豪华的轿车顶多才能拉上三五个人，有时候甚至只拉一个人，恰恰是这自身承载功能最弱的汽车在堵车时却是发挥了最大的作用。这大车和小车奇特的对比就足见城市运转的失序和混乱。而那些居住在郊外只有选乘公交一种手段进城的人则被越堵越心急。
　　公交由于拥挤而变得紧张，每个人都带着各自的焦急，都带着各自的烦乱，每个人坚持防护自己的心态充分表达着摩肩接踵的极其不得已，每个人的压抑在相互形成抱怨的趋势里迟迟不能消除，压得车厢里的空气都是沉重不堪。公交在城市里的穿梭，总带着杂乱的人声和怪异的气息，总带着城市民众焦急、呆板的表情。一大群人集体的麻木、漠然就像大家都被推到了天涯海角，乘坐公交似乎成了一趟艰辛的皈依之路。每个人在公交之上，只为自己寻求一点立足之地，唯恐自己被抛弃，似乎没有急促的前进，时间就会把自己的光阴匆匆带走。 　　公交循环往复，每个乘坐的人周而复始。乘坐公交，好像不是为了赶路，而是为了过光属于自己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