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麦熟时节的梦（修改稿）

　　　　　　麦熟时节的梦 　　又是一年麦子熟，漫天漫地的金黄越过地平线向远方蔓延。静悄悄的村落里，平整的麦场已经碾压了一遍又一遍，正雄心勃勃地期待着麦子这个新娇娘扑入怀抱。镰刀也被磨得能照见人影。万事俱备，只等着收获。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做梦，做和麦子有关的梦，梦中的麦子在我的征服下变得温顺无比。算起来我割麦也有些年数，从七八岁到30来岁，我的割麦生涯也有20年的历史，曾经的汗珠摔八瓣，手肿得握不住东西，腿累得挪不开脚步，皮肤被麦叶划得道道血印，可以算是一把好手，割麦的记忆，也留在了我的内心深处永远也抹不去了。
　　一场雨，给将要成熟的麦子来了一次灵魂的洗涤，在雨中尽情挥霍最后的辉煌，于是眼见着，麦子就黄了，昂首挺胸的麦子排成的整齐队列在微风中轻轻地起伏着，拥挤着嘁嘁嚓嚓地交头接耳说着自己的悄悄话。它——麦子们知道，再有数日，它们就会躺倒在农民宽大的场院里，如同背了娃儿回娘家串门子的女儿那样坦荡。
　　农谚说：“春争日，夏争时”，当大田里的麦儿穿上金黄的外衣，树丛中的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声音日渐急促的时候，麦儿那义无返顾的美好姿态，在农人宽大的手掌里镰刀下定格，而且时常闪现在梦里。
　　五点钟的时候，农人带着孩子们就出发了，孩子还小，才四五岁，把他自己丢在家里实在不放心，于是便一起同行。孩子还没有睡醒，被男人强拖着，女人看不下去，猫腰背起孩子。 　　村落距麦田有一段距离，没有阳光，周围是肃穆的静谧，露珠在路边的野花上颤颤的晃动，走到大田里时，鞋袜和半截裤腿早已被露水湿透，杆直穗沉的麦子羞答答地站在早露还未散尽的地里，农人看麦子的眼神很复杂，怜爱中透着几分痴迷。真正开始收麦了，男人们摩拳擦掌，女人们也不甘示弱，一声：割麦儿喽……带起的不只是农人的喜悦。男人女人一人一垄，挥舞镰刀割得麦子刷刷地响。刚刚被露水浸的润润的麦芒在手里软软的，可割起来却不那么省劲，必须微微弯下腰，尽可能伸长胳膊，把麦子圈在臂弯里，镰刀向后，麦子向前“刷”一搂麦子着实地钻进怀里，不用看，回手一丢，一般三两下一个大大的麦个就成了！
　　男人女人在麦田里忙活的欢，来到田里瞌睡也没了的娃儿也精神起来，把坡前大沟当成玩耍的乐园，开着美丽小花叫不出名字的小草是头上可爱的花环，茅草里钻来钻去的小虫跑不出幼儿的“魔爪”而呜呼唉哉，偶尔会有甜甜的矛根从地表蔓延开来，于是小心翼翼扒拉出来，有手一撸，放在嘴里“咯吱咯吱……”嚼得开心。
　　这时大田里的劳动正热火朝天，男人一垄女人一垄，前面的金黄如海，后面的却已经乖乖倒伏在男人女人的脚下只剩露出地皮的麦茬，只见起伏的身影在麦田的海洋中起伏，你追我赶。
　　六七点钟，太阳已上天，女人直起腰来对地头上的娃儿喊：狗剩哎，给娘拿水来嗷……于是地头大沟里的孩子灰头土脸拱出来，颠颠地提来水罐，全不在意溅出的水湿了大半个裤脚。女人接过水罐，自己不喝：当家的，歇歇！于是男人晃晃地过来，女人先自麻利地捆起一个麦捆，男人老实不客气地大马金刀坐下，娃儿先发话了：我要吃大饼！男人骂：你个混小子，就认吃！女人不发话，娃儿也不敢回去拿大饼鸭蛋，在女人大口喝完水低着头子回到地头。
　　
　　转眼天上的太阳便烦躁起来，娃儿在草丛里实在呆不住，自己跑到大田里捆起麦捆来，地头有人赞：好小子，不白吃两天奶，会做人事了！娃儿东拧西拽捆了七八个麦个，把自己圈进麦个里面，呼呼大睡起来，迎面吹来一阵小风，把娃儿脸上的汗水舔了舔好象嫌牙碜“呸”又吐出来，急急逃开，娃儿的小脸一凉又一热，翻了个身，又睡。
　　
　　终于女人一声喊：开饭啦！娃儿急急爬起，丁零当啷把女人晚上就预备好的饭食提过去，于是全家人席地而坐，左手鸭蛋，右手大饼地狼吞虎咽起来，最属娃儿能吃，两个鸭蛋下肚，手中还掂着一个，气得男人骂他：能吃不能干的废物！他妈白男人一眼：半大小子，吃煞老子，咱家狗剩算好的呢，你不见结实家墩子，一顿吃四个窝头，吃，我娃长大出息着呢！
　　
　　往往这样的场景要持续好几天，满地的麦子才会全部俯在大地的怀里，男人女人也累得没了人型，还是要一捆一捆拴了，一车一车装了，一铡一铡按了，一圈一圈轧了，一掀一掀扬了，最后才一袋一的袋装了运回家，麦收才算告一段落。
　　
　　那些甘苦掺杂的岁月，从麦子收割到入场再到碾压入仓，无论多白的姑娘也晒得脱层皮，平素就黑的当然就要比非洲来的黑人还要光亮，可是农人们黑黑的脸上却是时刻挂着笑的，有新嫁闺女的算计着等忙完了提一篮新馍去看闺女，狗剩娘心里也想着带狗剩去娘家看看，顺便从娘家满院的白杏树上多摘些白杏给狗剩解馋，于是身上的劲又不自觉地长了起来，直到所有的麦子都摊在了光滑的麦场上，狗剩娘望着满满当当的麦子，心满意足地笑了。她知道，自己的汗水没有白流，一年的口粮，一年的花销，一年的希望现在全躺在平整的大场院里。这时候你无论走到哪里哪里都充满着新麦的馨香。往往望着光秃秃的麦田我会想：多么伟大的人啊，那大片大片无边无际的灿烂转眼之间便成了农人仓库里的希望！
　　
　　大概从十年前，老家的土地日渐减少，在父亲那点滴土地也没有了之后，割麦子的梦便只留在我的梦里，割麦那种辛苦离我远去了，却又感觉隐隐遗憾，还记得麦穗的清香，还记得夕阳下迎风舞动的金色波浪。虽然火辣辣的太阳、咸涩的汗水、埋头苦干后还没有到头的麦浪盛满了辛苦，但那个收获的季节，是那么真诚、那么热闹、那么让人放不下……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