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叙事散文

叙事散文

[原创] 陶罐

2021-12-23叙事散文杨春山
我的乡村被一个个黄褐色的陶罐托举着,走过了无数苍桑的岁月。在沐浴了一次次火的洗礼之后,这些大小不一的陶罐不约而同地拥有了黑亮的面庞。黑是火的印记,亮是釉的光泽。乡村就是这样简单而朴实,如同那些黑色的陶罐。陶罐静静地躲在角落里呼吸。它大睁着眼……
         我的乡村被一个个黄褐色的陶罐托举着,走过了无数苍桑的岁月。在沐浴了一次次火的洗礼之后,这些大小不一的陶罐不约而同地拥有了黑亮的面庞。黑是火的印记,亮是釉的光泽。乡村就是这样简单而朴实,如同那些黑色的陶罐。   陶罐静静地躲在角落里呼吸。它大睁着眼睛,把一个家庭默默地凝视着。屋檐上的燕子,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迎来了四季寒暑的不断更迭;院子里的鲜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见证着一个家庭的悲欢离合。只有黑色的陶罐目无表情,却用一片真心把乡村的生活扛在了瘦弱的肩上。   火苗窜动,啃噬着黑亮的陶罐。一把米被滚烫的油炸得金黄,茶叶的进入让陶罐拥有了丰富的内涵,最后,水打破了陶罐的宁静,在陶罐的内心里开始倒海翻江,四溢的茶香便在院子里弥漫,把一个家庭的疲惫悄悄涤荡。   阳光照亮了每一个寂静的角落,拥有了阳光的滇西北格外明媚。家乡的早晨和黄昏,都被酽香的油茶浸泡着,滋润着,温暖了家乡人每一个平实的日子。   褐色的陶罐,它的原身是泥土,而泥土是乡村的灵魂和根。泥土选择了以陶罐的方式回报乡村,乡村选择了以陶罐的方式亲近泥土,我认为这是一种最为恰当的双向选择。正是陶罐把乡村和泥土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让他们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共历人生的凄风苦雨。   新鲜的蔬菜,晾晒,洗净,切碎,拌入花椒、盐、糖、酒、辣椒,挤压进陶罐里,在滇西北慵懒的冬阳照耀下,这些蔬菜便发出了浓烈的酸香,从而跻身于无数乡里人家的饭桌。在日常生活中,酸菜是小家碧玉;在婚丧嫁娶里,酸菜又成为了大家闺秀。它不以自己出身的微寒自暴自弃,而是用独特的性格孕育出别致的口味,得到了乡人的喜爱。   可用于做酸菜的,有青菜、白菜、油菜、萝卜、麦兰菜等,在家乡,公推以用麦兰菜(一种生长在豆田里的野菜)做出的酸菜口味为最佳。   褐色的陶罐,在滇西北高原具有了生命和灵性。它就像一口老井,源源不绝地流淌着,滋润了乡村的生活。陶罐的质朴和木讷,往往会让人忽略了它的存在。而陶罐却在用一生的真情痴痴地守望着乡村,让一个个家庭的生活在它的守望里飘香。   冬季水灵灵的胡萝卜切成细丝,晒干,加入香油,酒、花椒、蘑菇、辣椒、盐水腌制之后放进陶罐里,密封搁置几个月之后,那些胡萝卜丝便摇身一变,成为了一种叫“辣参”的东西。猪肝、瘦肉剁成细末,掺入酒、盐、辣椒、花椒,置于陶罐里密封保存数月,便成为了“肝花酱”,因为这两种食品麻辣鲜香,色味俱佳,最宜下饭,是家乡风味中最值得称道的美食,由于这是我的家乡三川坝的特产,因而这两种美食之前均以“三川”冠名。以前只是自产自食,或馈赠亲友,近几年方有人生产出售,让这两种美食走出了深闺,获取了四面八方的一致美誉。   你可别小看了这两种美食,它是在明朝时期中原兵士经“洪武调卫”进入家乡后,中原饮食文化和边地饮食文化融和之后的产物,由于它们易于携带,宜于长期保存,因此,它们随着马帮在茶马古道上飘香了数百年。正是陶罐的厚道与宽容,让这些普通的蔬菜和肉类以另一种面容出现,为乡村生活增添了许多鲜活的内容。   用麦面做成长方体的粑粑,放入锅里炕干,然后放在米糠里焐一个月左右,让其自然发酵,取出后敲碎,放在阳光下晾晒,再磨成细粉,用冷水和盐搅拌后放入陶罐里,置于楼顶晾晒,便产生了一种叫作“麦酱”的调味品,比起市场上出售的各类酱油,“麦酱”因多了自然的麦香味,且色泽红润,成为了做炒菜、凉拌时的首选,在家乡,酱油自然便被排挤到了生活之外。此外,臭豆腐、蚕豆瓣、黄豆经腌制后置于陶罐中,或是做上一罐泡菜,家乡人一年四季便不用再为生活中缺少了蔬菜而发愁。油茶、腌豆腐、肝花酱、泡菜,再来上一碗三川火腿,这便是不少家乡人眼里最为现实和具体的小康生活。   褐色的陶罐冷静而从容,就像一位温厚的长者,把乡村铭刻成一个记忆中的情结。它用真实而卑微的存在滋养了乡村,承载了乡村的生活,让一个个家庭沉醉在它温柔的呵护中。多年之后,人终究要归于泥土。那么,陶罐的存在,是否是我们的祖先所选择的一种让灵魂重新回归的方式?他们的恩泽和荫庇,护佑着乡村在坎坷中一路前行。作为一种承载乡村生活的器皿,陶罐的内敛、宽容、朴实、厚重,是我们寄身于人世间的生命之根。于是,在我所居住的那个方圆三十平方千米的坝子里,人们都非常恋家,因为他们的内心深处,都在依恋着火塘边妈妈精心熬制的油茶,依恋着妈妈用陶罐营造出的那些美食和温馨。只要有油茶飘香,只要有陶罐朴实的面容,我们就永远不会忘记回家的路。经过若干年的漂泊之后,那些远离家乡的游子,依然会循着陶罐的那抹亮色,记起家乡那条充满了泥泞与辛酸的道路。
[ 本帖最后由 杨春山 于 2013-7-15 21:23 编辑 ]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