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石 铺 子

　　　　　　　　　　　　　　石 铺 子 　　　　　　　　　　　　　　文/杜永生 　　没想到数年后，能再次与这块石铺子相遇。今天，当你还原了本真，当我谛视你的时候，一种苍凉的感受涌遍全身。我知道，你被泥土掩埋了太久太久，你被人们遗忘的也太久太久。这是一块长约3米左右，1米多宽的普通的石板。只是，现在的你周身的颜色已经改变，变得沧桑而古朴，变得凝重而黯然。曾经的润泽的光亮已经消失殆尽，斑驳的躯体上布满了伤痕，累累的不成规则的大大小小的坑点，这是被长久地掩埋在土壤中、被疯狂的杂草缠裹着的伤痕啊。墨绿色的周身那是曾经青苔驻留过的印迹，这些和你朝夕相伴着的青苔在你被掩埋的那刻起，就牢牢的镶嵌在你的身体上，尽管这么久，却依旧保持着那最质朴的底色。 　　从我记事起，你就驻守在瓦塘的南沿上。与瓦塘相依为命数载年月。瓦塘，这是村子外最大的一口水塘，这么多年来，就这样被人遗忘着，就这样被抛弃着，就这样任由各种杂草占据着，你不能不惊叹它们的疯狂，恁将一口水域面积近3亩的水塘吞噬着，尤其那满塘的水花生，那生长与繁殖的速度，叫人骇目振心。你看它们那蓬乱的强盛的拥挤的臃肿的势头，恣意妄为、桀贪骜诈，这不是在傲视着一切吗？把水塘就这么生生地霸占着。要不是外乡人老郑看中了这口水塘是个养鱼的最佳选择，那么，这石铺子也许永远都不能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现在，水塘里的各种杂草已经被彻底清除干净，那些厚重的黑糊糊的不含一点营养价值的淤泥被清理了，水塘还原了本来的面貌，石铺子终于再一次显现在我们的视线中。 　　我不知道这口水塘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废弃的，不过，对我来讲，水塘至少被荒废了有十三年，因为，我在一九九五年探亲的时候，还见水塘和当年是一个样子的，石铺子上还有洗衣、洗菜、淘米、担水浇菜的人们呢，那水塘里的水还是清亮亮的，那成群的鸭子还在嬉戏游弋着的，那岸边不计其数的柳树还是葳蕤着的。后来，这里也不叫水塘了，你也根本看不出这里就是一口水塘了，还会想到有这么一块与乡亲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石铺子吗？ 　　这么多年来，我确实无数次的经过这里，可却总是与你擦肩而过，或根本就没在意过，因为你是随着水塘的消失而消失的。或许因为水塘的消失，人们的习惯也被打破了，也就只有在自家的井沿上捣衣、洗菜、掏米，渐渐地忘记了你的存在。 　　现在，我又与你零距离的接触着。让我与你再作一次无声的交流吧。下午的阳光很安静地透过那残余的柳树上飘拂的枝条，在你的身上投下斑斑驳驳的足迹。难道它也想找寻迷失在光阴里的故事吗？石铺上面岁月涂抹的斑点清晰可见。忍不住用脚踏上，鞋底与石铺子的每一次接触，都将一种远逝感以震颤的方式传导进入身体……我的记忆倏地被你唤醒，曾经人们洗衣、洗菜、淘米、担水、游泳的场景历历在目。 　　过去，这口水塘可是村民们饮用水的重要之地。当时，每天天不亮便有不知谁家的男人最先踏在水塘的青石铺上，水桶打皱了静谧的水面，也吓得成群的鱼儿四处逃散；又有谁家的女人最先在水塘边“噗，噗”地捶洗衣服，棒槌的节奏划破了宁静，惊扰得塘边的青蛙倏地跳跃潜入水底。淘米、洗菜时更会引来鱼群阵阵，它们是渴望着能得到漏下的米粒，那些个被抛弃的菜梆子很快被它们哄抢、叨食着。 　　每到夏天，这里又成了我们游泳嬉戏的场所。每次下水，小伙伴们总忍不住在你的身下这掏掏那摸摸，也总能摸出几个大螃蟹来。我们扎猛子比赛时，就站在你的身上，你就是一块坚实的跳板，我们一个个嗖嗖的跃进水中。玩累了，就坐在你的身上，虽然此刻的铺面是滚烫的，我们是乐意感受着。就是有时候冬天里水塘干涸了，你也只是短暂的孤寂，而恰恰在这个时候，也使我们看清了支撑着你的数块砖头的那种坚毅，那种始终与你相守着，不离不弃的品格。这些砖块有力地捍卫着你的庄严，任凭岁月打磨，任凭水浸风蚀，坚决地不让你坍塌！我真的非常感慨，如今，这么多年，你被掩埋的这么久了，这些砖块还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还是倾力地支撑着你。想想当初为你安家落迹的人，就是要你做到有屹立不倒的坚韧。也许，这个人早已不在尘世了，可是，他曾经为你所做的这些绝对是窅远的考虑，是要使你经受得住任何考验的。 　　我在聆听着你的诉说，感受到你的呻吟，体会着你被掩埋着的痛或阵阵的呐喊！当然，现在的你应该高兴，应该满足，应该感谢这个承包鱼塘的人，是他把你从层层的土壤里刨了出来，是他将你身上的土壤洗净，是他有这份怜悯的心肠还需要让你继续发挥余热，是他的感喟“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一块坚实的石铺子”感动了我，你不再孤独了，你已经重见天日了，仿佛，时光逆转了，鲜活的往事不在，但记忆犹新！你会时常被我们牵挂和忆念的。不久，你将又一次履行着新的使命，为那些钓鱼休闲的人们提供一个坚实的位置。虽然物事人非，场景迥然，我每次回来，也还会来陪伴着你，还需要你给我回忆往事的牵引和力量。 　　离开你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你的铮铮之音：只要生命不朽，就要守住这些旧故事！ 　　如今，树很青，水很清，风很轻。你分明是把那久违的粲然的微笑传送给了我，你欣喜地告诉我，你与水塘同甘共苦的日子又一次来临了。你所焕发出的生机，也是我们又一个精神寄托的场所，又使我们怀旧的情愫加重加深了。不管这里今后是否还有喧闹，但希望你在宁静中永远的保持着一个原生态的样子。 　　石铺子，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块和数块普通的砖头垒砌而成，可在我的眼里，你是那么地坚忍不拔，岁月的风尘没有玷辱你的质朴的纯粹，现实的浮躁没能剥蚀你的温婉和深沉。 　　纵然童年的记忆已经很远，童年的情感也渐淡化，纵然那些破碎的片段还留在坚守的阵地，但是，只有在你的身上，似乎完整地镌刻着我们那段晶莹的岁月，也似乎只有在你的身上，使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我”，一时间找回了失去的自我。 　　飘散在时光的苍茫中，我们可以用心去还原曾经发生的一切并感同身受。只要我们的内心深处，还留存着这么一块温润和坚实的地方。（全文2335个字，于08年6月3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