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烤烟,故乡和谐的乐章
2021-12-23抒情散文何永飞
年少的时候,由于各种社会因素,故乡的日子总是被贫穷的阴云遮挡着。吃了上顿没下顿是很普遍的,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补丁上打补丁。不是人们懒惰不种地,而是那土地根本不适合种植农作物,产量特别低,一年的光阴还没有熬完一半,粮仓就已经空了。民以食为天,这……
年少的时候,由于各种社会因素,故乡的日子总是被贫穷的阴云遮挡着。吃了上顿没下顿是很普遍的,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补丁上打补丁。不是人们懒惰不种地,而是那土地根本不适合种植农作物,产量特别低,一年的光阴还没有熬完一半,粮仓就已经空了。
民以食为天,这是自古以来的至理名言。谁都不会干坐着饿肚子等死,为了能填饱肚子,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人们都豁出去了。这样,各种社会矛盾和犯罪活动就纷纭突起,有的为了一小块膝盖骨般大的土地打得头破血流,尽管上面种不出一斤粮食;有的为了一丁点国家救济的粮食和衣物争得六亲不认,尽管只能填饱两三天肚子和遮掩半截身子;有的被生活所迫闯进了法律的禁区,使本来就一贫如洗的家庭雪上加霜;有的出于无奈就把自己的亲生儿女都卖掉了,以致留下一道道难以抹灭的悔恨和伤痛;有的……
锡柱和金财两家是邻居,两家的关系还算不错,不管谁家遇到难处,对方都会鼎力相助,据说老祖宗就是一个。那年金财的媳妇难产,而且是在晚上,情况非常危机,可从村里到乡卫生院有20多公里,车子又没有。临产的妇女又不能背在背上,只能作抬。由于地处偏僻,村里人都住得比较零散,这个山坡几户,那个洼地几户,很少有四户以上的住在一起。锡柱和金财两家周围就没有其他的住户。深更半夜,去喊别家过来帮忙已经来不及,多等一分钟金财的媳妇就多一点危险。锡柱和金财找来两块木板,用钉子订在一起,然后把金财的媳妇躺放上边,两人就抬着往卫生院赶。
本来路就不好走,崎岖而坎坷,加上又是在晚上,他们俩不知费了多少劲,有好几次都差点跌倒了。但听着金财媳妇疼得鬼哭狼嚎,他们不敢放慢脚步,更别说停下歇歇。赶到乡卫生院,公鸡开始叫头遍了。锡柱和金财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累得筋疲力尽。医生对他们说,要是再晚点送过来,两条命就难保了。金财对锡柱甚为感激,要是没有他帮忙,那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从此两家的关系比以往更好了。金财经常来帮锡柱家干活,从来不要什么务工费。
但贫穷会让人丧失理智,会让人忘掉良知,会让人做出难以想象的事情。
锡柱和金财两家院子中间有一个梨树。这棵梨树不偏不倚,就在两家的正中间,空中的枝桠也是各家头顶一半。谁也记不清楚是哪家种的,谁也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种的,但看样子,梨树的树龄至少也有50年以上了。既然谁都记不清楚,那这棵梨树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共有财产。往年,梨树的果子成熟以后,都是各家摘一些,然后拿到街上卖了作为家里的补贴。至于哪家摘得多摘得少,谁也没有去计较,一是梨树上结的果子比较多,每年两家摘到的梨都可以填补生活的一道大口子;二是两家的关系还算不错,锱铢必较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可生活有时就是很让人无奈,这一年,锡柱的母亲去厩里喂猪食时不慎摔断了腿骨。医院就像吸钱袋,你就算再富有,一旦住进去有可能就会变成穷光蛋,更何况锡柱家本来就举步维艰。为了给母亲治病,他把家里所有值钱点的东西都变卖了,可还是不够,医院已经严厉声明,如果不交医药费,那将停止给他母亲换药。锡柱为此急得焦头烂额。那时全村人都是过着半饥半饱的生活,锡柱想跟亲戚朋友或左邻右舍借钱谈何容易啊。可母亲的腿又不能不治,看着母亲那痛苦的样子,他的心里感到一阵阵地揪痛。他恨自己无能,但恨有什么用,能解决什么问题。
而此时,他邻居金财的生活也陷入了一片泥泞当中。他的媳妇自剖腹产以后身体都不好,几乎天天蹲在药罐子旁边。屋破偏逢暴风雨。金财的媳妇也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又患上了胆结石,疼得她每天都哭天喊地。看来不马上做手术是不行了。可钱从哪里来呢,前次剖腹产手术就把家里好几年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花光了。后来为了给她抓药,把家里养的正在下蛋的三只老母鸡也卖了。这可如何是好,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媳妇在那里活受罪啊。
锡柱和金财已经走投无路,无计可施,双双同时把目光盯在了那棵老梨树。这棵老梨树成了他们的希望。可不知老天在捉弄人,还是老梨树真的不中用了,它结的果子数量还不及往年的一半,而且个头也小了许多。锡柱和金财为多摘几个梨来解眼前的燃眉之急,都提着桶挎着篮子不约而同地赶到了梨树下。以往摘梨两家都是相互谦让,但这回也许是被生活逼急了,都撕下了情面。锡柱说要为母亲治病多摘几个,金财说要为媳妇做手术不能多摘,至少也要平分。锡柱的心里很不平衡,那次他媳妇难产,不辞辛苦连夜帮他把媳妇送了乡卫生院捡回了两条命,而这回自己遇到了难处多摘几个梨他都不让,还要分得那么清楚。金财也不想为难锡柱,只是自己也不得已才这样跟他计较。
两人刚开始还心平气和地谈,但慢慢地就争吵了起来。矛盾并没有随着争吵而化解,反而上升到了暴力行为。两人厮打在一起,就像两头动怒的公牛,互不示弱,不管旁人怎么劝解都不起作用。这样打下来的结果是两败俱伤,锡柱的左眼被打得浮肿,金财的鼻子打得喷血。若不被村长及时过来制止,后果还不知会怎么样呢。其实,就算把梨树上的果子全给哪一家都是杯水车薪,就算把梨拿到县城卖都是很廉价的,能卖多少钱,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从此,锡柱和金财两家就井水不犯河水,不再有任何来往,路上遇到也是两眼相瞪,然后都重重地往地上吐一口唾沫才各自离去。
后来,故乡的人们在上面有关部门的领导下开始栽种烤烟。土地似乎还很会挑嘴,原来种植什么粮食作物都长得弱小无比,而现在栽种烤烟就大不同了。种下去的烤烟长势都很好,植株壮而挺拔,叶子肥而宽大。人们挑着一担金黄黄的烤烟走进烟站,随后就会拿着一沓红通通的钞票走出来,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栽种烤烟,让故乡的人们彻底走出了贫困的沼泽地。人们不用再去担忧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用再穿打补丁的衣服。同时,那些社会矛盾和犯罪活动几乎都销声匿迹了,人们喜滋滋在自己的土地上抒写着一个个幸福而和谐的日子。
“黑霸”是我们村出了名的二流子。他的真名叫建伟,他爹妈死得早,没有得到很好的教养。小学才读到三年级他就被迫辍学在家。后来他在村里拉帮结派,组织了一个小团伙。一开始他们只是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但随之年纪的长大,他们就明目张胆,开始在乡野拦路抢劫。谁若不小心惹到他,那肯定要遭殃,要么天天上门对你敲诈勒索,让你不得安宁;要么半路出击给你一顿暴打,让你遭受皮肉之苦。久而久之,人们暗地里就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黑霸”。说到“黑霸”,村里无不对他恨之入骨,但谁也不敢去派出所举报他,据说他不仅方圆几十里很有势力,而且在外还有一个很强的大哥作为他的后盾。跟他作对简直就是飞蛾扑火。
在穷乡僻野,你就算有再大的能耐有再强的势力,都捞不到多少利益。所以“黑霸”决定带手下的兄弟到城里“发展”。有一次,他在歌舞厅里跟一个人发生冲突,一气之下喊来手下的兄弟把那人活活地打死了。他被警察抓到后判了8年有期徒刑。也就是这次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在监狱里,他学到了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也彻底领悟到了自己以前的罪过。由于在监狱里表现良好,他几次被减刑,所以他在监狱里只呆了5年就被释放了出来。
从监狱里出来后他决定金盆洗手,也不想在城里混了,毕竟在城里生存的竞争压力太大。回到家,他正好赶上村村户户栽种烤烟的好时机。他又握起了那把久违的锄头,把自家所有的田地都种上了烤烟。
现在他不仅盖起了漂亮的小楼房,还娶了一位善良贤惠的媳妇,媳妇已经怀胎5个多月了。
前次回到老家,故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破旧的房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漂亮而高大的洋房;那条走了几代人,不知滑倒过多少人的土路退了历史的背后,随之一条宽广的柏油路铺盖在了眼前,通向美好的未来……
放眼望去,那一片片一行行绿油油的烤烟占据了我的整个视野。
我知道,那是故乡辉煌的诗篇,和谐的乐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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