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晃进六月（兼答雨夜昙花、敬一兵等朋友的关心和问询）

　　　
　　在打算写下这些文字之前，我还没想好要用一个什么样的题目。就在打开电脑刚刚坐定时，突然觉得身子又晃荡了一下，赶紧看眼前电脑桌似乎也在晃荡，再扭着床头柜上放的半瓶水也在晃荡，大概是哪里又发生余震吧。想想这段时间的生活一直就是处于这种晕晕乎乎、摇摇晃晃的状态，于是就写下了这个题目——《晃进六月》。　　　　　 　　“5•12”大地震已过去二十多天了，天水，这座往日一向闲适自在、甚至有些散漫的城市至今还是“一座被帐篷围困着的城市”，一座被惶然、无助和无奈的氛围所困扰的城市：　
　
　　曾被限令拆除的帐篷有增无减，很多人都在准备着打“防震持久战”，就连那些刚开始并未搭帐篷且嘲笑他人神经过敏的人也四处找寻可以搭棚子的地方，有些帐篷搭建的位置一看就是后期挤进去的，“见缝插针”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除了数量，防震棚的式样也增加了好多种；信步在城区走一圈，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帐篷在大街小巷星罗棋布，已成为这个城市一道独特却又让人觉得苦涩难言的风景。 　　2008年的“六一国际儿童节”，听不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看不到孩子们雀跃的身姿。无形的恐慌气氛弥漫在这个城市的上空，也笼罩在孩子们的心头。学校各年级分上下午轮流在一、二楼上课，每年的“六一”联欢会也自动取消——在这种情形下，谁又有心思组织、排练？谁又敢像往年一样为排练节目让参加的孩子们很晚才放学呢？就连每年在“六一”这一天举行的新入队的少先队员入队仪式、“三好学生”颁奖仪式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举行。
　　一个四年级的小学生曾问我：“阿姨，课文里不是常常把大地比作母亲吗？为什么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这么凶恶？”面对这样的问题，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看着散落在各个防震棚里那些孩子们落寞、茫然的眼神，我不知道，人们该向谁讨回原本属于孩子们的快乐？
　
　　6月3号夜晚的街头，人比节日之夜还要多——尽管专家们在说“宏观异常几乎天天发生，不一定是必震征兆”，但多数人还是宁愿相信“汶川大地震发生的日期与时间，可能与天文因素有关”。对同样是专家所言的6月3号夜间和6月4号凌晨“两个强天文潮汐”心存畏惧，在疑虑和矛盾中流浪街头，准备以此度过这个让难以安心夜晚；（而这个夜晚，星星格外的明亮）。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与往年在不相同的是，穿裙子的人少而又少，很多人都不敢穿，怕一旦有危险来临时不方便；商场里或者个体店铺里，售货员都说，今年的高跟鞋、尤其是高跟凉鞋干脆卖不动，卖得最快的是各种穿脱容易的平底鞋，就连往年滞销的式样过时、甚至看上去土里土气的那些鞋，都被一抢而空。很多人在买鞋子时说得同一句话便是：“平底鞋方便，跑起来快！”与平底鞋一样，在这个动荡的夏天最受女士们青睐的是各式裤子——九分裤、七分裤、牛仔裤，原因也同样是“万一有什么异常情况，裤子比裙子更安全。”而原本在这个季节最受女士们喜爱的裙装、旗袍都被冷落在一旁，少有人问津。在一个本地论坛博客上，我曾看到一篇日志是《今天我穿上了裙子！》，一个正值花季的女生，说她不想再忍受美丽和轻松被紧裹的日子了。 　　6月5日黄昏时分，在连续几日的高温酷热后，天公脸色又一次大变，先是黑云压城，然后是狂风大作，鬼哭狼嗥一般阴森恐怖，一时间飞沙走石，扑朔迷离，让原本提心吊胆的人们疑心是不是又是山摇地动的时分降临了？而在这个城市，除了在初春沙尘暴肆虐的季节，极少有这样的天气出现，何况是这样一个非常时期。凌晨四点，狂风再次裹挟着雷电和暴雨一起而至，让无论是住在防震棚里的还是坚守在楼房里的人们都难以安眠。我站在窗前，听着噼哩啪啦的雨声击打着窗玻璃、看闪电划破暗夜，却没有了曾经在这个时候活跃异常的思绪。而楼道里传来的匆匆脚步告诉我，有人在这风雨之夜不敢留守在家里了，也有人在防震棚里无法过夜了！
　　早上起来，看到一夜风雨后的马路边上，有的帐篷被大风卷得东倒西歪，有的帐篷里泥水满地铺。几个一脸倦容的大人，背着铺盖卷缓慢地向家的方向走去，一位头发灰白的中年男子，怔怔地望着被雨水浸泡的被褥，狠狠地吸了口烟…… 　　这一天，依然是时缓时急的雨下个不停。临时调整了考试地点的高考学生，有的被通知上午要去考场进行防震演习，有的早上才去学校领取准考证，有的要去熟悉环境。市区六个考点在高考前一天的安排各不相同。老师反复给就要参加大考的学生叮嘱：“在考试期间发生余震时，如果哪个考场有一个学生擅自跑出考场，这个考场的全部考生的试卷都要作废。”而学校交待给监考老师的话是：“如果考试时间一旦发生余震，第一先保护试卷，第二保护考生，第三才能保护自己”…… 　　天水在线新发布的公告及相关帖子，证实了一个前两天就在传的消息：“由于“5•12”地震给天水造成的损失以及目前余震频发等诸多不安全因素，原定于6月22日举办的2008（戊子）年甘肃省公祭伏羲大典暨中国天水伏羲文化旅游节，现经省委、省政府批准同意取消。另外，定于6月29日抵达天水的奥运圣火接力传递活动也同时取消。”
　　“节会组委会办公室主任张小平接受采访时说，此次节会被取消主要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地震给天水造成很大的经济损失，目前政府和各部门所有的财力、物力都用于生产自救和家园重建上，拿不出多余的钱来承办节会；其次，从市委书记、市长到各单位领导，都忙于抗震救灾工作，抽调不出专人来操办节会的各项事宜；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5•12”地震以来，天水余震不断，市民们都在做防震抗震工作。” 　　茫然无助的天水市民，在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着的余震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关注着电视新闻、网页消息，关心着每一个关于地震的动态及真相；与亲朋好友联络时除了互报平安、互道保重时也不忘再追问对方一句：“这两天有什么消息吗？”然而，手机短信被限制发送（说是防止谣言扰乱民心，而实际上最为受控的是那些有损本省领导形象的短信），博客所发文字或被审核或被删除，各单位职工在开会时都被一再要求：“不许谈论和地震有关的事情，也不要在亲朋好友及家人间传有关地震的消息。”普通市民的知情权、言论权、隐私权等均被封杀着。
　　…… 　　近几日的余震，似乎已让人们见惯不惊了。很多人可以做到在原地感觉震动的大小，而不象最初一有晃动就慌里慌张地乱跑了，也可以在晃动过后互相调侃一番了。然而，潜藏在人们心底的恐惧却并没有真正消散，依然有一根弦始终处于高度紧张中，一触即发。由此引发的各种病症也渐增多：高血压、心脏病、眩晕症、感冒发烧、中暑、腹泻，以及健忘、焦躁、烦闷等等。 　　就这样，晃进六月已近三分之一的时间，很多人无所作为，也不能有所为。多少天了，就一直在这样的矛盾中惊慌着，恐惧着，煎熬着，晃荡着：“灾区人民在帐篷中等待吃喝，天水人民在吃喝中等待余震”。却不知，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要持续到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