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同题写作】看看那轮秋月

　　月亮跟随着我们，时而在树后，时而在树梢，银色的脸庞饱满得像一个大大的笑容。有光筛过松树，一路斑驳的银白。我们走在路上，心情如月，明亮、皎洁。有风徐徐，松林间沙沙声不断，一只小狗在身前身后跑来跑去，偶尔步入月光中，灰黄的毛色立时光亮，精灵就是出现在这样的月色下吧。 　　这是农历八月十六的月亮，我们来西山就是为了它。 　　昨夜有最美的月亮，我却在饭桌上消磨时光，终于出门，月亮已高高挂在天空，且每当我仰头望向它，同行的人就已走远，只得匆匆跟上他们的步伐。这让我有些黯然，好像有的美好已擦肩而过。 　　清晨，我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脑前。电脑那头，陆顺说：“要不，今晚我们去看月亮？”我看看窗外，云把天空铺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让人提不起兴致的天空与连日的劳累让我没精打采：“去哪看？”“西山、虫山，随便。”夏婷则说：“西山，我一个人都要去。”这句话让我燃起几分热情：一个人都要去。曾经我也是这样，一个人去看枫叶，看梅花，只为不舍错失任何一种美丽。也曾一个人去看过月亮，一群朋友在室内高谈阔论，我独自出门，去看月亮映在水面的鳞鳞波光，未想石彤也在溪边：“昙姐。”然后就无语，我们各自看各自的月亮。也与朋友坐在河边，看新升的淡黄月亮斜挂在树梢，我坐在朋友大大的手绢上，听松针沙沙响。其实许多夜晚，每当我离开书桌，都会打开门，去阳台上看一看月亮，有时满地银辉，有时它初初升起，像枚浸满了油的鸭蛋黄。 　　去西山看月亮，仅是想一想，就觉美好，于是决定成行，哪怕此时云厚得就是狂风也不能够吹开。然而，厚厚的云层用一个早晨一个午后的时光散去，我出发时，天空一片蔚蓝，这完全是一份厚爱，上天所赐的。不过坐在车中的我还是有几分忧心，几乎所有的街道都在堵车。刘海来电话：“到哪里了？”“要迟到了。”“没关系，我们等你。”果然迟到，众人已在路口。陆顺接去我身后重重的包背到自己肩上，又问另一个包：“这个呢？”“相机，我背就行。”然而走出数步，发现依然腿软，问刘海：“帮我背相机包？”他伸手接过。 　　路上的人正下山，唯有我们逆行而上。许多清晨，我们从这条路走去猫猫箐，走去海口，每一次都有不同的快乐，每一次都有不同的回忆，如路边的花朵，如缭绕的云雾，也如递水给我的手。这是第一次在黄昏走上这条路，为了月亮，也为了太阳，还为了云彩，不用想，就快乐。路边小小的狗似乎也感染了这层快乐，一见我们，立即紧紧跟随，跑前跑后，陪着我们走呀走。陆顺说：“狗与人是有缘份的。”它要跟我们去看月亮。

　　
　　太阳即将落山时，我们走到目的地，它温暖的目光最后扫向亭台与山石，也把它这一天里最耀眼的美丽分享给我们。我看落日，看云霞，有风拂过我，去向林子，我不知风从哪里来，或许是从云霞那里，或许它将穿过林子去向云霞。我与这天地间的联系，就是风，它吹拂着我，也吹拂着天与地，拂过我长发的它，一样拂过这世间万事万物。像太阳，像月亮，它们照耀我的时候，也照耀着这天这地。我知道这毫无意义，可是我在万物间，这份认知让我快乐。 　　刘海和陆顺在亭子里把餐布铺好，拿出吃食：葱油鸡、烤鸭、板栗、核桃、毛豆、葡萄与石榴，还有青稞酒和啤酒。刚倒酒入杯，便听夏婷嚷道：“月亮出来了！”回头看去，果见月轮穿出云层，慢慢露出娇羞的脸庞。那是一轮红月亮，它慢慢往上，颜色一点点淡去，渐渐成为黄色，湖上一片光亮。我倚在栏边看月，友伴则唤我：“快来喝酒！”苏轼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李白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今夜，我们有酒有月有朋友，还有一只小小的狗，守在身侧。 　　陆顺碰碰我：“今晚值得吧？”刘海则说：“明年我们再来。”夏婷应道：“不管西山虫山，你们来我就一定来。”大观长联中写道“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西翥灵仪指西山，北走蜿蜒则是虫山。其实只要有朋友相伴，有月可看，完全不用计较是哪一座山。 　　月亮渐渐褪去淡黄轻纱，露出洁白容颜，鸟无语，虫无声，唯有我们的笑声随着月光流淌在亭子里，在山石间，在林子中。

　　
　　陆顺说：“我今年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的月亮。”其实这是我此生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的月亮，从嫣红到桔黄再到银白，它慢慢展露出的美丽，让我不仅感到此行不虚、今夜值得，还明了，就是一轮从小看到大的月亮，也会有着从来不曾见识过的惊人美丽。我知道这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无论是看日落，还是看云彩，又或看月亮，又无论它们有多美丽，可是我满心欢喜。 　　我无数次问过自己关于意义的事。我看山看水看花朵看云霞，我喜欢好风好月好光景好年华，但我不知晓它们的意义所在。我拍照，有人会告诉我：“这样的片子不可能参加展览。”我写字，有人会告诉我：“这样的文字无法传世。”生命从混沌中来，最终要回到混沌中，它的意义又在哪里？可是此一刻，看月亮，这毫无意义的事让我快乐，其实许许多多毫无意义的事都让我快乐。 　　万物有灵且妙不可言，在这个黄昏这个夜晚，我感受到它。它是太阳下山时洒向大地的最后一抹余晖，是花朵映上阳光时瞬间的光亮，是鸟雀归家时翅翼的扑扑声，是云霞在天空绘出的图案，是天色渐暗时城市里点亮的盏盏灯火，是月亮初升时嫣红的笑脸，是月光映在湖面的银色，也是我走在月光中时，听到的友伴们的笑声，就是在那个刹那，我明白了自己的幸运：能够沐浴在这样的月光与快乐中。万事万物为我，我与它相依相存，这或许就是生命。而如果真要找寻意义，那么或许追寻快乐，就是生命存在最朴实的意义。 　　此一刻，月光如水，水如天，我们不上高楼，而是走在如水的月光里，心情如水，情谊如水。我们不去想，尘世间还有多少的事，山下是否还有车。只是一路说：“安静安静，享受这月亮。”此一生，能有几人陪我走在这满是月光的路上？能有几人陪我一路走来只为看看这秋月？又能有几人与我一样，感受到这一刻月亮的光洁和明亮？此一生里，能有多少个这样快乐的夜晚？我不知道，我只是享受这一刻，月亮跟随着我们，小狗在身前或身后，我们一步一步，不是走在月光里，就是走在树影中——这挺直高耸的松木是顽童，它与我们争抢着月光，可是我原谅它，因为它与我一样，爱上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