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挖煤的人

《挖煤的人》 　　大山深处的煤窑是安静的。 　　我们走的泥土路被树木遮住了，从外边看，也看不到我们的车子。到了一个山箐边，有一堆煤，我知道煤窑到了。顺着煤堆往山的深处爬去，煤窑口出现了，就一个小山洞。洞边有人用两个废汽油桶烧着水，隔水不远有一个用野竹搭起来的窝棚，这就是挖煤人的家。
　　我走到窝棚口，看见有一个小女孩坐在床上玩，那被子已被灰尘染成灰色了。一个妇女坐在煤炭火边望着我，眼里惊奇、恐惧都有一点。我说：“我找大圆，我是他亲戚。”她才说：“他在洞里，等会儿出来。”说完我不敢进窝棚坐下，就在窑洞口转起来。 　　窑洞口周围长满了大树，洞里挖出的石头和泥倒下来，只有走进了才能看见。大树下有两只鸡在刨枯叶子，后来知道，鸡是那妇人养的。我正在东看西瞧，大圆推着煤出来了，他知道我来买他的煤回去烧，他说他再进去推一车，里面的煤更好。
　　大圆只穿一条短裤，只有眼仁是白的，黑得像非洲人。我说：“你晚上干完活穿不穿衣服？”大圆说：“我是比较讲究的，你看我叫人烧了两大桶水，每天干完活都要洗洗，一个为了干净，一个洗了热水澡好睡，明天更有劲”。别的井还没有这水桶呢！提出来要和他进洞子，他不同意。我说：“不要你负责，我自己进去的！”他看我坚持，就由了我。 　　他推车走在前，我跟着，他手里提了一个小矿灯。刚开始可以直着腰走，走了一会儿，那洞子只容手推车进去，我差不多跪着走了。大圆说：“小心，这里脚下有水仓。”我才发现脚下的路是木板铺的，木板下是小水坑，后来知道有煤就有水，水淌不出去会让采煤巷道泥泞不堪，大圆他们就想了建水仓的办法解决。 　　走到采煤巷道的尽头，里面并没有煤。大圆说：“我上去刨煤，你在这儿等着。”只见大圆顺着一个洞钻进去，不见了，那个洞只有洗脸盆那么大。出了洞后，大圆告诉我，为了节约成本，他顺着煤走，钻一个洞，那洞刚好有他们身子宽，刨煤的锄只有二尺长，刨下的煤从胯下挤出来，用脚蹬，煤顺着洞滚出来。 　　仿佛刚进去，等出来我一看，大圆我俩已用了近一个小时。大圆招呼我先和他们吃午饭。从煤洞里出来了四个挖煤的人，我不知他们在那里干活，问大圆，大圆说在不同的巷道，大圆就一个人在一个巷道里，像蚯蚓，又像地老鼠一样采煤。我当时想，万一出现危险，那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出声，但我又敢说出来。几个人煮了一大锅米饭，炒了点洋芋就吃了，大圆说：“来客人了，烧几个辣子吧！”那个女的拿了几个辣椒丢在火里烧了烧，用一个碗装了，放在我面前，大圆说挖煤的特别能吃，我细心数了一下，其中一个挖煤的小伙子吃了六小碗饭，是我的六倍，但看看他的手臂，那肌肉石头一样硬，我想他捏一下我，我的骨头一定会被他捏碎。 　　装好车后，他们说多少钱，我没有讲价，就给了他们。我想我留下所有的钱，心还是颤抖的。 　　我知道，他们干活的地方是小煤窑，是没有任何证照的黑煤窑，如果一个矿工死了，老板只会给两万元，有的老板穷，只能给几千元的安葬费，一条命就这样没了。 　　我知道大圆他们到镇上时是这样过的，先吃一碗米线，吃米线时加馒头、稀饭，然后理发，然后又去吃饭，把小镇上能炒出来的菜都点一些，才慢慢喝酒，有的醉，乱言乱语，不醉的去录相厅看录相，晚上在小旅馆里赌，有的找小姐，第二天，到市场上买些猪肉，买点鞋子又进山了。 　　时间过得真快，现在从电视上知道各地在取谛小煤窑，我觉得真好！和大圆一起干活的人，有两个死在煤洞里。大圆也不在人世，他在去小煤窑的山道上出了车祸，他和那个司机一起去到了另一个世界，没有为他儿子留下一分钱。 　　好好地活着的人！对那些不在人世的人来说就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