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随想
2020-09-17抒情散文荒村一叟
因为老年性的便秘,每日都要化上较长的时间坐在抽水马桶上。如果有时手头又没有报纸、杂志之类的读物,思绪就会像脱缰的野马似的驰骋开来,常常是面对洁白的四壁和一尘不染的天花板,不期而然地缅想起那些久远年代的往事。
小时候,家乡的厕所叫茅缸。顾名思
小时候,家乡的厕所叫茅缸。顾名思
因为老年性的便秘,每日都要化上较长的时间坐在抽水马桶上。如果有时手头又没有报纸、杂志之类的读物,思绪就会像脱缰的野马似的驰骋开来,常常是面对洁白的四壁和一尘不染的天花板,不期而然地缅想起那些久远年代的往事。
小时候,家乡的厕所叫茅缸。顾名思义,就是在低矮的茅草棚里安放着一个陶制大缸。陶缸的下半截埋在地下,露出地面的部分约有三、四十公分,如厕时坐在缸边上就好像是坐在茅缸架子上,感觉到比现在的抽水马桶稍高一些。秋天的时候,茅缸棚子上大都爬满着扁豆的藤蔓,藤蔓上挂着红色的扁豆。卫生状况是极差的,除了那非常难闻的气味,粪缸里还密密麻麻地翻滚着蛆子,无数只绿头苍蝇也在周围嗡嗡地叫着,就连扁豆的藤叶上也都布满着斑斑点点的苍蝇屎。比这种茅缸条件更差的就是露天茅缸,露天茅缸没有棚子,有时在同一块空地上摆放着好几户人家的茅缸。因为人、畜的粪便是那时的一种珍贵的肥料,因此,无论是在剌骨的寒风中还是在烈日的暴晒下,他们宁可把屁股冻紫了、晒黑了,都不会跑到别人家的茅缸上把肥水流入外人田。在早晨出恭的高峰时段,在群放的露天茅缸上会同时坐着好几个人,其中也偶尔有一些年长而大方的女人,她们也会毫无顾忌地夹杂在其中,向人们展示着白白的肥臀。
大多数的女人用的是马桶。在苏北农村,女人们用的马桶都是没有拎把的端桶,俗名叫大马子,大马子上面有三道黄铜箍,桶身漆着荸荠漆,古色古香的。大马子是嫁女儿的人家必不可少的嫁妆,不管娘家多么贫穷,他可以陪不起任何嫁妆,但不能没有马桶。与大马子配套的还有一个用木板箍成的小马子,那是准备为将来的孩子用的,大、小两个马子合称 “子孙桶”。那时穷人家嫁女儿大都是以旧翻新,把上代人用过的马桶重新油漆一遍,再把铜箍擦亮就行了。大马子都是放在床铺前面的踏板上。旧式的规矩是男人睡在床上头要朝东,因为东边是“上首”。女人要头朝西睡,在男人这一头的踏板上放一张灯柜,大马子就放在女人的那一头。为了防止因马桶盖子密封不好会逸出臭味,细作的女人往往会用从旧衣服上拆下来的布缝一个垫子盖在上面,那个垫子就叫马布。大马子一般是每天倒一次,刷洗干净的大马子要在外面晾干才能往房间里端,从晾晒在外面马桶的新旧程度,就可以大致地判断出那一家的媳妇已经娶过来有多少年了。也有的时候,因为农忙或者是连绵阴雨,连续几天倒不成马桶,一走进房间就会闻到一股骚气味。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在上海的时候,发现那里的男人们也都是用的马桶,上海人用的马桶是一种带着拎把的拎桶。那时,上海的住房特别紧张,有的人家几代人住着一间只有十多个平米的房间。一个放在床后面用布帘子遮着的马桶,就是全家人的洗手间。每天凌晨天刚蒙亮的时候,楼上楼下的住户都要将马桶拎到弄堂口等待郊区菜农的收粪车。也有的人家偶尔睡过了头,错过了收粪车倒马桶的时间,装满了粪便的马桶就要再在房间里闷上一昼夜,不过那种情况是难得发生的,人们都习惯了每天天亮前的这堂必修课。郊区的菜农们将一车车的粪便拉回去倒在一个很大的粪池子里,经过一段时间后就成了很好的蔬菜肥料,那时的蔬菜可全都是绿色无公害的。响着铃铛的收粪车过去后,弄堂口公用自来水龙头旁边就会不约而同地响起刷马桶的声音。太阳升起后,晾晒着的一排排马桶就成了那时上海弄堂里的一道特殊风景。过去上海的收费公厕也全是用的马桶,因此,过去上海人都习惯将厕所叫“马桶间”。公厕里的马桶特别大,要两个人才抬得动的。大都是在一个不大的屋子里靠着墙壁摆着七、八个马桶,早晨高峰时每个马桶上都坐着人,尽管那里面的气味实在不敢恭维,但人们依然很悠闲地抽着劣质烟卷相互间谈着家长里短。公共厕所的马桶也同样是一天只倒一次,那种马桶又没有盖子,因此,如果晚上不得不光顾那种地方,那里面的气味就更加可想而知了。
在大西北的农村,人们都把厕所都叫茅房,通常都是在院子的一角有一间不大的土屋,屋里的地面上铺着干土,屋子的一角还有一个干土堆。人们蹲在地上办完事后,就用堆上的干土将粪便盖起来。过一段时间就将那些干土用牛车拉到田里作肥料。如果家中的男人勤劳、细作,茅房里的卫生条件倒也不是太差,在外面也闻不到什么气味,因为粪便被掩埋在大量的干土里,其中的水份和气味都吸附到干土里了。如果家里的人口较多,又没有备足干土,院子里整日都会闻到臭味。
大西北的公共厕所条件更差,通常都是在地上挖一个深坑,坑边再开几个蹲槽,四周围着低矮的土墙。厕所里的粪便要等到自然风干后才会运走。在好几百米开外都能闻到剌鼻的臭味。在寒冷的冬天,上那种厕所会更加难受,因为是露天粪坑,一阵阵剌骨的寒风会从粪坑里钻上来,一会儿就能将人的下半身冻僵了。听说那时在一个 “五七”干校的公共厕所里还发生过一次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说是两个“右派”学员结伴如厕,学员甲随口说了一句:“冷风吹屁股”,学员乙就顺口对上一句“热雨洒江天”,对子倒是很对仗、工整,就是学员乙的那句下联却是犯了大忌,因为那一句是借用的伟大领袖诗词中的名句。后来那个学员在“右派”的帽子上又被加上了一个“现行反革命”的罪名。
时光荏苒,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社会在发展,人类在进步,每当回想起那些陈年往事,常常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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