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老婆其人轶事

　　　　　　　　　　　　老婆其人轶事
　　　　　　　　　　　　　　　　　　　　　　　　　　　•周文煌
　　我们一家四口，一男三女，属于组装家庭，显得阴盛阳衰。我大老婆五岁，老婆女儿却大我女儿三岁。老婆二十出头就挂果，我而立之后方成家，何况老婆有四年马拉松恋爱史。我调侃老婆属多情的早熟品种，老婆揶揄我是懵里懵懂的老农，清明过后才浸种。 　　论相貌，老婆是见面后让人有回味的那种；讲能力，老婆大小也算得上才女。我呢，身高“三等残废”，家境“贫下中农”，单一张黑不溜秋的老脸，难免让人想起长期户外作业的路工。 　　尽管如此，在朋友的引荐下，经历一番考察思量，她还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了我。不过，婚后提起第一次谋面，老婆仍免不了耿耿于怀：“朋友也真是，怎么把你介绍给我？”我问老婆：“后来你又怎样相中我这穷丑八怪的？”老婆笑之实话实说：“本打算应付见二面拜拜，没曾想你为人真诚又理解我。” 　　在物欲横流人心势利的今天，老婆确实与众不同。记得婚前我送她一部手机，那手机看似新的，其实是我送给另一位相好的定情物，无奈黄了退回，我一五一十难为情地向她坦言。岂料她不但不忌讳，还大为赏识，这让我始料不及地感动。鉴于我条件的档次，她几个好友都极力反对，说什么现在女人头婚重情情有可原，二婚重情那是无可救药！老婆不为金钱地位等外在条件所动，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生活的直觉。 　　重情专一的老婆，像一坛陈年老窑，给我从未有过的陶醉。婚后开始的两年中，我在离家稍远的地方打工，只能十天半月回家一趟。每次回家，我如沐春风桃李间。老婆一路电话跟踪问候，早早地恭候在车站口，车还没停稳，她已高高地招着手，脸上灿若桃花，亲昵地唤着我的名字，抢着帮我提袋子，攥着我的手目光不停地在我身上探询……每次离家，我都隐隐的不安。老婆盈盈地送我去车站，车启动才松手让我上车，一如既往地送上脉脉的叮嘱：“记得有空给我打电话。”老婆一边挥着手，一边走着望着，无奈地任我远去。我接上电话催她回家。老婆说着、念着，突然禁不住在路边伤心抽泣，喃喃地恳求道：“不要离开我好么？”我心惊颤，一阵酸楚袭来难咽的愧疚，突感一切的安慰如此苍白无力！我知道，老婆是痛过的！她怕我像她前夫一样外出打工的背弃。我庆幸，纵然一个落泊的丑八怪，还有一个伤怀揪肺的老婆执爱！ 　　分居两地，每天我尽可能利用空闲和她发短信通电话，唱她定制的每日二歌——《老婆老婆我爱你》和《春泥》。我们像激情洋溢的青年。 　　有距离的牵挂总是难耐不安。在老婆的不懈努力下，两年后，我终如愿调到在家附近工作。如今我们相聚一起都两年了，但两人出门老婆还是不忘牵我的手，左一声老公右一声老公地叫着。在家则哥哥长哥哥短地使唤，一会儿小鸟依人投怀送抱，一会儿要我背她或她背我在屋里笑转，有时她张嘴朝我脸上来两下，间或她侧着脸讨要我的“口水”。睡前或起床时，几个不折不扣的吻务必踏踏实实印在她脸上。我很不解，老婆快感异常的神经怎么全收放在脸上？即便用手草草地抚摸两下，老婆也会嫣然一笑，熨贴得一脸阳光。 　　老婆在外人称作家，一个小包从不离身，一个皮本一支圆笔又从不离包。在我看来，她听觉产生的功效远大于视觉。老婆疑愁急胜，对别人的说教极为反感，纵然没有半点恶意，在她听来都逆耳生刺，所以与她关系越亲近的人反而难于相处，这使她的脾气和名气一样见长。难怪她个别烂熟的文友登门造访老远“老癫老癫”地喊。老婆争强好胜由来已久，就是和自己母亲也对着干，从没屈服过。至今，她们年纪都一大把了，母女偶尔相处，照理该猩猩相惜无话不谈，可偏偏扯不上几句就不欢而散。面对乖巧小女妈妈前妈妈后地叫唤，老婆还是时常慨叹后妈难当。为了孩子，我们也常争吵。她不高兴，我不能抬杠，也不能沉默，更不能走开。在外尤其不能关手机。她生气那叫没商量，我生气那叫没度量。气急稍没理顺，老婆就四肢发凉。老婆牢骚过后，不忘一本正经给我上政治课：“家不是讲理的地方。夫妻法则第二条是怎么写的？”有时还翻出老底作挡箭牌：“我脾气深得母亲嫡传，我这人就是会发癫，没办法改不了，老公，你要让着点……”你看，明知故犯，压根就不想改。 　　每个人都有藏在深处捂得很紧的隐事，而老婆是憋不住事的——人称透明玻璃。生活中她屡犯这样原则性的错误，明知不该同张三讲的话，可只要张三和她聊上一会儿，保准她忘乎所以和盘托出。按说，她与前夫的细枝末节该回避我吧，她同样毫无遮拦绘声绘色。我应和着、笑着，她顿觉吃亏连忙打住，不依不挠套逼我和前妻的，轻描淡写还不放过。 　　老婆食欲一惯很好，间有小毛小病并不碍事。依老婆的说法，吃饭就是最大的享受。她嘴角常挂的一句是：“我是饿不起的人，如果哪天没饭吃，只要谁给我吃的，做小狗爬也愿意。”遗憾的是她胃不争气，多了即胀。但不管肚子撑得多饱，她仍沿袭一个嗜好：放下饭碗即吃零食，容不得歇得片刻。我好心多次劝解，她不但不领情，还强词歪理，说什么“饭后一片西瓜如赏花”“饭后咬段甘蔗赛喝茶”。不可思议的是，如此好吃的老婆竟拥有苗条的身段！ 　　说到吹牛，大凡是男人的专利。老婆好戴高帽，吹起牛来也自有一套。那洋洋得意胡吹的神态，无论与她年龄还是职业都对不上号。而这，也恰恰成了我们家的一道风景和笑料。 　　老婆有些不官不民的头衔，在外抛头露面的应酬自然较多，别人难免有意无心地夸她漂亮说她能干。如此，每次老婆一回家，像捡了个宝贝，拖鞋还没换好，就老公老公大声嚷嚷，见我满是在意的样子后，眉飞色舞地在我跟前表演开来。老婆买了一件新衣，回家在镜前照了又照，两女儿进家门，她都要展示一番，找找飘的感觉。我回家忙着，老婆急不可待地挡在面前，娇嗔无比：“老公，漂亮么？——你说我漂亮罗！”我随口打发道：“老婆越来越漂亮了。”熟料她越发飘上了天：“我本来就漂亮嘛，你看我身材脸蛋……”她拉着我的手嬉皮笑脸：“丑八怪，娶到我这样有才华的仙女，还不是你祖宗的坟埋得好，叫我，死也值得！” 　　一家人看央视少儿猜谜节目，谜底不幸被老婆言中。在女儿夸赞刺激下，老婆先用右手朝胸膛重重一拍，接着手舞足蹈地炫耀：“厉害吧，瞧我多聪明！”她霸气地将屁股在我面前扭来扭去，那样子仿佛足球场上她射入制胜的一粒球。两女儿实在看不下去，赶紧泼冷水，找来两个谜语才镇住。 　　前阵日子，老婆抱怨我很久没给她发短信，不得已，为她量身定做了两句：“老婆是个宝，看着能当饱；老婆是朵花，见面就得夸。”哪知她一连几天乐开了花，不仅时常提醒我，还自个儿不时地念唱。上星期老婆忙于笔墨键盘，做家务渐少。我做累了忍不住长吁短叹。老婆闻之，啧啧有声，笑道：“老公，你委屈什么，你知道么？你是我们家最幸福的人啦！你看看，三个美女围着你转，你就是当今的皇上，‘三千’宠爱在一身啊！”老婆幽默着，随即和两个女儿攀搭一起，转而突发奇想：“要是我们三个走在街上，如果有人说，‘哎，你三姐妹哪个大呀？’那多开心！哈哈……”为了年轻漂亮，老婆朝三暮四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想着说着。 　　老婆年过不惑，虽然口口声声爱美装嫩有些离谱，可是，从不描眉涂粉做面膜。平时往脸上抹点也只限“大宝”之类，唯一上点挡次的是早晚用的眼霜。项链戒指买了，她只象征性地戴了几回。耳垂至今完好。高跟鞋与她绝缘。不过，老婆皮肤尚好，其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这也乐得她常常底气十足地标榜：“老婆是何人？老婆乃天生丽质的仙女也！” 　　两个女儿，一个初中一个高中。对于女儿的学习，老婆一向崇尚自然、疏于管教。平时在女儿面前也没大没小。在家就她一个人随随便便，用不着留心遮掩讲影响，哪怕坦胸露乳。这些还算不了什么，叫人跌眼镜的是在饭桌上向两女儿谈“性”论“套”，兜售诸如遭遇色狼的对策，巧遇心仪男孩的高招。其思想的开放程度直至上街陪我欣赏美女！别以为她说荤道素马大哈一个，其实，这不过是她严查念咒之余，偶尔对我放风养眼仁慈的赏赐而已。 　　听说过痒会准时发作，发作时痒会行走漫游吗？每晚一上床，老婆身上伺机潜伏着的某些东西就被唤醒，不管不顾地趴在我身上，时急时缓地指挥我的手给她背部挠痒。一会上，一会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口授时手还不到位就扭着身子诱来导去，明摆着她触手可及，也非让我一手操办。挠得她又快又准地过瘾，除了送给我一两句褒奖，偶尔我脖子上也会领到一串油腻腻的口水。刚开始我还以为老婆矫柔煽情，可实实在在天天如此！ 　　都说女人方向感差，大概向来对身边鞍前马后的男人习惯依赖有关。如果说女人南北不清还可理解，那么左右不分就是弱智了！叫老婆往左走，啼笑皆非的是，她必须先将两手分出左右才迈腿。如此低级的笑话竟然闹上中考：为了顺利解答物理试卷中“左右手定则”的考题，老婆事先不得不在双掌上标注“左右”两字。 　　买书看书藏书视书如命是写作人的共性。即便我看书折页做个记号，她也伤筋伤骨地数落，如同亏待了她的孩子。借来别人的书，总见她似看非看一拖再拖，尽管我提醒或对方催还，她似乎也没有打算还的意思。而谁要借她的书，关系不铁脸皮不厚休想！即使是开了尊口，也得约法三章签字画押折腾一番。 　　依老婆的逻辑，只要写画了的纸张是不得随意丢弃的。她自己的手稿、亲朋的信件自不必说，单她弟妹女儿的作业本、儿时图鸦的画片，她一并妥当叠存。想象不到，连我和她互发的诸多短信，她也有板有眼地记载着，而且时间地点详尽。如今，老婆与前夫关系称得上咬牙切齿，谁相信他们曾经往来的书信没有遭受半点株连，反倒成了她的珍藏！ 　　老婆没有打牌、逛商场的雅兴，工作起来尤如高中的女儿。最近老婆头晕在家静养，她却一味慨叹时间从未如此奢侈。环境与经历总是潜移默化地左右着人的认识。为了生计，其父原先举家从浙江辗转落户江西，童年饥饿笼罩的辛酸历程，自然使老婆禀承了浙江人俭朴耐劳的习性。 　　老婆恋旧惜物颇具特色。睡衣见洞挂线松松垮垮，她仍乐此不厌。绒布拖鞋露趾烂底，前年说扔掉，现今还套在脚上。衣柜箱子撑得实在咽不下，在我再三游说下，老婆终将过时过旧的衣物左挑右比地理出，没见要饭的施舍，就袋装扛去收破烂的，怎奈分文不值。按说，装米的蛇皮袋家里够多了，可每次买米的袋子老婆照旧一一洗净晒好，就连缝袋口的细线也耐心拆解，从不放过。凑巧，年前自己尝试灌香肠，那线紧急派上用场，老婆借题大为感慨了一通。好几次见她二指坦然拎着孤零零一根大蒜回家，殊不知那是在人行道上众目睽睽之下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