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有一种写作叫虚妄

　　　　　　　　　　　　　　　有一种写作叫虚妄
武志强
　　如果说有一种写作是虚妄的，那就应该说，我们还有一个精神故乡，我们还有一条逃脱之路，在虚妄中回归、逃脱，哪怕只是暂时的回归、逃脱。 　　于是我找到了文字，我把我要说的话写在纸上。在这条路上我已走了很久很久，是什么力量使我走了这么久这么远？我看到我已孤孤单单、离开人群。我看到我的生命在纸上流淌成河。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大背景，背景可以不同，但同样会有迷惘、威胁，我在这时代的背景中，面对我的生活。我还想到父辈们所经历的风风雨雨，那是我未曾经历的，但是能说我未曾经历吗？有一种经历是共同的，那就是成长的过程，那就是我内心的虚妄、迷惘，现实给我经验，给我与世界联系的方式和通道，我对这一切是熟悉的，正像熟悉我手中的这支笔。 　　从前的从前，不知生活为何物，后来经历了，知道了，开始倾诉。我常想着自己是疲倦地俯在生活的躯体上，这是我拥抱的姿势，而我的写作，不过是这姿势并不完美的固定。在漫长的生涯中，对人的渴望已变作对自己的渴望，相信自己，甚至有点迷信，因为别无选择、别无退路了。我只有在粗砺的生活里保留那枚心愿的核心，并待有一天它发芽、开花、结果。 　　如果追溯最初的写作，那它首先不是以文字的状态存在，而是以我的孤独，以我的内心分裂与外在的冲突。在我的生长的土地上，年年有长不完的青草，夕阳下提着镰刀无言站立的少年，双眸凝注渐渐沉沦的夕阳，一团蚊子在眼前飞舞，夜露正悄悄降临，大地上湿气加重，少年的心忧郁而柔和，他还不知道那时刻正有一颗硕大的名叫孤独的露珠正悄悄浸润他的心灵。少年带着这孤独成长，长大的少年就有了长大的孤独和孤独的冷漠。夕阳的余辉给草地饰上了一道亮丽的金边，远方是那么的美。由于美，由于孤独，由于渴望交流的天性，我把文字写在纸上，告诉夕阳下草地上的少年，我已走了多么久，多么远。 　　最好的歌是边走边唱，最美的歌唱给自己听。一个心愿，一个梦想，一种虚妄，一种苦痛。我在下雨的天气里赶路，我在冰天雪地里跋涉，精神的饥饿和寒冷几乎耗尽自己，但我真的不悔。边走边唱，那是要流泪的，干燥的风吹来，我的泪痕是干的。 　　我已习惯了长夜漫漫。我知道，有一种人我不会与他说话，有一种人我想对他说，但最后也无言，无言是对的，当你不知道如何对一个人倾诉，并缺乏对说出的话的把握的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把那些话写上纸上，让它充满激情地翻腾，让它静静地流淌，让它醒着，让它睡去。 　　生活中是有那些轻易就能得到的人，但我有我的风，我的雨。那不是我的生活，我只能在自己的生活中，你拥有，只是你偶然地拥有，你失去则是你必然地要失去，人与人不能攀比，是因为人与人不具有可比性。你只能从自己的前提出发，在自己的地基上砌砖垒房。大街上的行人，一个个都作沉默样，深沉状，走在你前面的换个方向他又落在你后面，那脸上挂着微笑的，或许他背转身就会哭泣，胜利与投降、成功与失败可谓同义词。 　　曾见有拉二胡的沿街卖唱者，没有因自身的卑微而唱出走调的歌，那份淡然、超脱让我好生羡慕，那是怎样一种胸怀、心态啊，那是一种自然等来的境界，非强力所能为，淡淡焉，静静焉，如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当你不再乞求时，世界就真正广阔了，就没有边界，正因此，写作才丰富了你的生命，给你生命的每一天以清晰的方向。 　　佛坐在哪儿，哪儿就能遍地生出莲花。你不是佛，但是盘腿坐在哪儿，哪儿就是你的位置，就能倾听天簌，捕捉敏悟慧光。高人的魔杖随手点去下面就有甘美的泉水，你不敢自比，但你手中有笔，勤勤恳恳地写字作文，如蚕吐丝、蜂酿蜜，文字里多苦涩，虽为人所不屑，自己也不弃。 　　世界可以离弃你，但你不会离弃世界，因为你所拥有的世界要比离弃你的世界大而多。我写作，我走在路上，这是我的自由。从理想回到现实，我的文字很少能够问世，而它也不具有“藏之名山，传诸其人”的价值，但它确实是我的珍贵。年老的时候，打开那青春扑面的文字，你会怎样的惊喜，你会怎样的因惊喜而感动，就因为那是只有一次的一个人的生命啊。 　　曾见一个人躺在冬天的马路上，没有人过去，最后他还是自己抓起来。生活就是这样，你倒下，你只能自己站起。一个人的一生就像是唱的一首歌，有高低、起伏，唱得好不好听，那全在你自己。能不能让人说好，是否会被人记忆尚在其次。需要记住的是，自己比别人重要。 　　现在是冬天，树木脱尽了叶子，地上落满了雪花，几只鸟高低不同落在同一棵树木上，构成一组静静的音符。穿过薄雾的太阳光变白了，依旧晃人的眼。墙上的藤蔓来年春天又会还你一墙翠绿，呼吸着它寒冷的空气，想到生命成长，于萧寂中清理自己的思想。 　　有一种写作叫虚妄，那是唱不出的歌，是歌者喑哑的喉咙，那是站在大街上的空洞、迷惘。唱着唱着就走调了，我也不知道我写了些什么，它们从虚无中出来，它们也流向虚无？我真不知道。 是一种什么力量使你走了这么久、这么远，走得就与周围的人不一样，孤孤单单。没有比乡愁更美的歌了，我唱着它长大，我似乎是为了那片乡土而成长，为了它的尊严，也为了它的耻辱，我写作着，我是在那片土地上种谷子，等着它的收获，等着它的荒芜，我就这样生活着，我对生活有自己的理解，有自己的上帝和信仰，生活着我的生活，死亡着我的死亡。 　　有一种写作叫虚妄，我唱着它，走着。会有一天么？我再也唱不出声，那是因为我唱歌的渴望慢慢地消融了，我也就不再倾诉。 武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