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同题写作】陪着爹娘过中秋

　　 陪着爹娘过中秋 人这辈子，能吃到娘亲手做的饭菜、蒸的月饼，不能不说是一种人生幸福、一种人子幸运。而儿女的人生中，有几次陪着爹娘过中秋的经历。
　　小时家贫，日子再艰难，但中秋节对孙猴子的献盘，却一年都不能少。发面揉好后，做一个小人模样的饼——四围的空隙里，做上几个惟妙惟肖的小鸡、小兔，一块放在蒸笼里蒸好。这才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染色。几个鸡和兔，被娘五颜六色一妆扮，就活灵活现了，我们叫做“花馍馍”——是乡村孩子的好玩具。且慢，此时还不能随意玩，待和染色后的孙猴子一起敬献过月神，晾晒的干绷绷的，才能玩。
　　瞅圆润而迷人、晶莹而透亮的月亮从树梢里悄然升起，高过村庄的面容，影影绰绰的桂花树前，似见寂寞嫦娥翩翩起舞后，乡村人家将新麦子蒸的孙猴子，和园子里摘来的苹果、梨子、葡萄等各种水果，找一个小炕桌，恭恭敬敬敬献于月光下，祈盼月神带来庄户人的好日月！
　　孟浩然在诗里说：“不觉初秋夜渐长，清风习习重凄凉”。天渐渐凉了，不知乡下的爹娘日子过的咋样？身体究竟好不好？遂借中秋放假之际，动员了妻，领儿子赴老家。
　　本来五一放假已然看望过他们——家里的几亩地，舍不得送给其他人种。说这样，就不能种自己随心所欲所需的东西。比如可口筋道的麦子，比如芳香四溢的胡麻，比如嫩香嫩香的青玉米，比如土豆、黄豆、葫芦等等。我一再给他们说，都七十多岁的人了，保重身体要紧，再不要做那些力气活了。可他们嘴上说下一年就不种了，可一待浇春水泡地，就舍不得送人。一辈子呆在乡下，和土地相濡以沫的农民，才知道并真正理解什么是春种秋收：力气和汗水换来的东西，嚼起来才格外香！原计划去近处的天马故乡转转，谁知临放假前，娘特意打来电话：吃不吃我蒸的月饼，要是有空来，就多做几个……不来的话，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吃呀，怎么不吃，你蒸好，我放假了就来取。蒸月饼时要小心，爬高爬低的，和当家子们联合做吧？
　　听说，同村富才的娘，那年蒸月饼时，爬上高高的灶台压锅盖——待她跳下来，准备取一块石头时，谁知患高血压的她，却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娘说：不要紧的，我老了，和年轻人掺和在一起，还得耽搁几天时间，帮她们揉面、和面、做月饼什么的……我就用小蒸笼，多蒸几回就好。一天蒸不好，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秋空澄澈而空透，天显得更为高远而寥廓。秋风凉爽而萧杀。院门外，几棵高高的向日葵，耷拉着脑袋——这是娘特意给孙子准备的零食。粉红的牵牛花，攀爬在沙枣树身上，探头探脑的样子，像是顽皮孩子在捉迷藏，鲜嫩粉脆犹如少女的脸，而院子花园里沿着阳光和风雨一路走来，从春至夏天步入秋天的菊花、月季和各色花朵，被秋风擦拭的越发芬芳、靓丽、显目。儿子赞叹着说：奶奶老了老了，还知道种些花来赏心悦目……娘笑眯眯的说：我的日子过的忙碌而充实，早晚要走步、打拳、练剑，平日里弄弄花啦、到田间地头拾掇拾掇了、养养鸡啦，再闲了还要绣手工艺品、练习唱民歌小调，忙的像是顾不过来……听听，她老人家好像特忙！几个葫芦，坠挂在木头杆子上，黄的黄，红的红，圆圆的肚腹，煮吃起来一定无比香甜。几行辣子、茄子长势喜人。一棵苹果与梨子，许是缀满了累累果实，枝的目光宽敞而豁亮。而一串串的葡萄，更让人馋涎欲滴。品味丰收季节的果实和花朵，更领会到春蚕一样忙碌爹娘的不易——其实，儿女也是父母精心呵护、抚育的果实，步入暮秋之年的他们，看到长大成人且有孝心、有担当的我们，自然高兴异常，娘一个劲的说：打了电话，唯恐你们有啥事耽搁了……昨晚上梦见一棵棵绿油油的白菜，早上喜鹊叫喳喳……我说：妈，我又不是什么稀客，你咋这么见外呢？娘忙不迭迭地说：儿女大了，就成客了，只要你们来巴望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一朵灿烂芬芳阳光，恰如爹娘慈祥的笑脸，簇拥着身心，倍感幸福；一串甜嫩饱满葡萄，就像季节奉献的果实，充盈着口齿，使人充实；一枚饱经风霜的叶子，从午后白杨树枝头飘落，使人伤感。在这个瓜果飘香、家家团圆的中秋节，心里洋溢着对父母、对大地、对生命的感恩，滋生万千感慨：一粒种子，在春天里萌生了蓬勃之梦，经夏天汗水和劳作的酿造，始有了秋天的丰硕收获。而奉献出果实后，就像爹娘一样，会悄然走向落寞年华，一天天、一年年“人比黄花瘦”。这是自然规律、生命法则、人生之律，谁也无法抗拒，我们能做的唯有顺其自然，让爹娘心平气和的颐养天年，好好多活几年，就是儿女的最大幸福！
　　坐车在路上，满目秋色多彩丰富、具象实在。我苦思冥想，秋究竟在那里？探寻的目光和心，细细打量着眼前景物与脑中所存……
　　秋在大地上。路过的田野里亭亭玉米青纱帐里，大多玉米已被掰走，大多晾晒在屋顶、空地和院落里，有的人家还在抓紧时间掰。含辛茹苦的农人，在玉米秆上，尽量瞅着、掰着。深藏于地层中的庄稼“土豆”，此时才羞羞答答站立在光芒里，大大方方被农民捡拾进竹筐里、口袋中，拉进屋里，有的被出售，有的要储藏于土窖里，农家冬春的菜蔬就有了基本保证。果园里累累香脆甜香的苹果、红果子、软儿梨……张望着眼，散发出成熟的气息。路边“数树深红出浅黄”，有的枝叶飘落在地，“化作春泥更护花”。路边被套了纸袋的皇冠梨，一个个果实压得枝头弯弯的，硕果喜人。远远的地块里，一地一地的糜子、谷子，饱满穗头谦虚着腰身，看来收成不错，给人以启迪和思考：目空一切、心高气傲者，未必富有；一心谦卑、心底坦诚者，才德行丰厚。
　　秋在唐诗宋词里。从“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一年好景君需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兰佩紫,菊簪黄”等诗词中，我体味秋之丰富色调、气息绵长；从“不堪红叶青苔地，又是凉风暮雨天”、“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话语里我好似触摸到季节轮回、人生况味。
　　秋在岁月年轮中。春种秋收，春华秋实。年年岁岁种子、树木、植物随春萌芽、经夏勃长，至秋结籽——奉献给人们成熟果实，让人的辛劳得到回报。而树木、花朵和大地上的一切，由荣而枯、由盛而衰，逐渐步入凋零衰败之冬。至深秋，层林尽染，万山红遍，万类霜天竞自由，给人以美好的愉悦……
　　秋在父母殷殷关爱里。爹是天，娘是地，儿女也是父母心血养大的庄稼。看着枝繁叶茂了、茁壮挺拔、籽粒饱满了，父母由衷打心眼里高兴。三弟这些年一直在北京画画，活动圈子大，小有名气。我平时也写些小文章，以作家自居。爹娘常引以为豪，走路风光，说话硬气。可我们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做不完的“作业”，尽说一些冠冕堂皇感恩父母的话，却没有真正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了解他们的需求、探求他们的所知……这回，儿子一再动员我说：你口口声声说孝敬的很，我正好未上班，妈也恰巧待在了家里，我们三个陪爷奶，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团团圆圆、快快乐乐的中秋节，行不？

喝了几口水后，娘让我从鸡圈里捉来她养的一只大公鸡。那鸡儿也许知道结局，我踏住翅膀和双脚，仍使劲挣弹着，让我无法下刀。一直不忍心杀生的爹，忙忙走来，从我手中接过切刀，脖颈里切了几刀后吩咐我：不要松开，咽气了再松手。娘在铁锅里烧好开水后，儿子和他爷爷骑自行车到街上采购蔬菜，妻则和我一块儿烫毛、开剥、清洗一番后，我剁成小块，娘烧火，妻掌厨，在老家的灶火里，正儿八经做铁锅里干炒的柴火鸡……
　　我端来香喷喷的大盘鸡，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在一块。爹说：你们来我就格外高兴。喝口凉水都香。一般仅吃一两块，今天的鸡肉吃起来格外香！儿子也说：商店里那么多的月饼，怎么奶奶的中秋月饼这么香。我拿起一块，放在嘴里细嚼慢咽，感觉的确那么香甜、那般入味：爹娘亲手种、亲自磨好的新麦子面，娘一遍遍的和面揉面，面上抹的又是自己种、石头礓窝一把把碾好的胡麻，这样精心蒸好的胡麻油月饼，能不香吗？
　　亲情河边，爹娘是船，载着儿女驶过人生一道道坎。步入暮年之秋的他们，需要正值壮年的儿女多些呵护、多些陪伴。“常回家看看”，不是唱在口头上的“谎言”，不是写在条文里的说辞，而是身体力行的实践，是发自肺腑的行动。


从小到大的发奋苦读的梦想是离开乡村，老师给我们农村孩子一次次苦口婆心教诲也是：走出黄土地，走进城市，吃上大米饭，当上城里人。可当我逃离乡村、远离乡村了，却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一次次情不自禁的返回乡村：我的爹娘在乡村，胞衣在乡村，根就在乡村——走过千山万水，走不出故乡深情仰望半步；走出果香叶黄，走不出爹娘深切关爱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