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春天在向我眨眼

　　早上起来，嗅到空气中一股新的气息，打开窗户，一树新叶齐齐向睡眼惺忪的我眨眼。 　　新叶们齐齐向我眨眼，像是有巨大的快乐要跟我分享。它们个个挂满春雨，而春风，把它们捧在手心一晃一晃地轻摇。似有柔婉的摇篮曲入耳。 　　突如其来。好像这是一夜之间的事？我探问地看向树。树仿佛呵呵一笑。 　　这树，枝枝柯柯我都熟悉的。无论打开还是不打开窗户，它都在我的眼里。每年每年，我都看着片片绿叶怎样成为枯叶，成为落叶，成为尘埃。 　　在寒冬里，我看那些赤裸的臂膀举向苍天，看北风使它们断臂折肢，看白雪使它们皮肤皲裂，听它们呻吟，听它们呐喊……我与秃树相互守望。我感受到，一棵树的事情也是一个人的事情。 　　如今，冷不丁就见到一树新叶了。是谁喊了一二三，它们便齐齐出来了？瞧，那探头探脑的，就像刚刚钻出母腹的婴儿；那芳唇半启的，仿佛在咿咿呀呀地向我倾诉；还有那张着嫩黄的小手臂的，懒懒的呵欠告诉我还没睡足；……细想想，这些鲜嫩的小家伙其实是以攒了一冬的信念，一毫米一毫米地尽力，才终于冲出来的。不是它们突如其来，是我仍然停滞在冬天的萧瑟里，以致听不到它们从冬天走向春天的步子。揉揉眼，再揉揉眼，确信春来了，就在窗外。鲜嫩的春，挡不住的春，浩荡如车站从乡村涌向城市的创业大军。 　　循着时光的轴，我看见了去年的落叶，也看见了今年的落叶。而眼前的新叶，正是两者之间的连接。越过它们，我还看到了去年的去年，明年的明年……从荣到枯，从枯到荣，年复一年就像一个循环小数。时光就靠这循环来永生的。而我们，谁都只是循环里一片叶。看惯叶的轮回，尤其那些落叶，觉着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可你看看眼前满树新叶——哪一片都婴儿般透明，明媚，可爱；都牛犊般健壮，浑身是劲，天不怕地不怕的！它们令我愧对，愧对生命。每年每年，正是它们使春天由抽象变得具体，使循环由消极变得积极，使个体生命由了无生趣变得有趣而美丽。试想想，如果树也跟我一样，这世界会成什么样？我又一次感觉自己就像河里一块沉底的大石头，而窗外的新叶令我感到身边流水潺潺的，所有的水，从我身边经过的，从我身上跨过的，都在向前，向前…… 　　真正进入一棵树不容易，窗户敞亮，枝枝柯柯都在你的眼里，可你进入时不知怎的就岔了道，返回到人的世界来了。隔窗相对，每年每年，我带给树的，又是怎样的感受呢？就像我看到满树新叶而震撼一样，它也在为我老错过春天而震惊而叹息么？ 　　“一棵树的事情也是一个人的事情呢，”仿佛听到谁在说。四下里望，无人，惟窗外一树新叶齐齐向我眨眼，宛如春天在向我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