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个1米54的男人

　　一个1米54的男人，在这样春天的一个早晨与我猝然相遇。不！应该是：我在这个春天的早晨知道了他是一个只有1米54的男人。 　　这个早晨，春光明媚，虽然还有一丝料峭的春寒，但是，日渐红润的太阳把他的光和热毫不吝惜的挥洒着，沐浴在这样的阳光里，隐然听见一只凌空飞过的小鸟用它的翅尖拨动了太阳的光芒这一束巨大的琴弦，而操场边的杨树用生命拔节的声音应和着这样的生命协奏曲。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刹那间，我的眼前突然有一瞬间的黑斑，似乎觉得与眼前的太阳光芒很不协调。回头看看站在一起的同事们，他们有的迷惑不解，有的置若罔闻，有的似信非信，也有的脸上分明写着“原来是这样”的神情！ 　　1米54的男人，注意，我甚至在第一自然段中还使用了“只有1米54”的字样！这样的男人，在这个以高大冷峻为美的年代里，那怎算是一个男人？搜寻这样身高的男人形象，似乎只有春秋时期的晏子和《水浒传》里的“三寸地骨皮武大郎”才耳熟能详。然而，就是这个男人，却影响了几代人的成长，并且漂洋过海，在大洋彼岸的另一国度也有了立足之地。这个男人，一直留给我们的形象是相貌英俊、眉清目秀，要么是头戴火车头棉军帽，帽两边的护耳直垂下来又微微向上翘起，像一只即将振翅飞翔的雄鹰，他目光深邃，凝视着远方，好像在思考着深刻的问题，“高瞻远瞩”这个词我最早就是通过这个男人的这幅形象读懂的。这个男人要么是同样戴着火车头棉军帽，只是护耳却向上挽起，红五角星在帽檐正中闪闪发光，他面含微笑亲切地向你注视着，让你觉得他就是最可信赖的人。当然还可以看到这个男人的这幅形象：头戴单军帽，手端白瓷缸，坐在汽车驾驶座上，眼前是一本书，在认真地读书，神情专注。无论是哪种形象，都是那样的崇高伟大，都无法与身高只有1米54统一起来。 　　初闻这个男人，是在我小学一年级的教室，当时教室里的桌椅是两边用土坯砌起的大约到我们胸口的泥墩，上面搭一条长长的木板，就是我们的课桌，椅子就是一条长长的木凳子。这样一排大约坐着8、9个学生，一个个用脏衣袖擦一下鼻子就开始写一个汉语拼音字母ā，或者是跟老师念一句“我是中国人”。我当时坐在间，老师不在教室的时候，我要起身上厕所，坐在边上的我要管他叫“二爸”的同学（我们村子同姓，是有辈分的），他是大队书记的儿子，长得人高马大，经常欺负自小身体羸弱的我。他就直直的坐着，嘴里一直念着“我是中国人”，摇头晃脑的，就是不给我让路，我说：“我夹不住了。”他不行；我说：“放学了我给你背书包。”他不行；我说：“我给你一张白丝绵纸（一种白色的很柔软的纸，当时很高档）。”他不行；我说：“晚上我给你写作业。”他不行；我扭着身子哀求说：“我真的夹不住了！”他还是不行。不知什么时候，老师站在了面前，老师说：“要向雷锋学习，把方便让给别人，把困难留给自己。”同学“二爸”就站起了身子，我赶紧哆哆嗦嗦的跑向了厕所。在露天厕所，当我解开系在腰间的布带，终于轻松了后，我才想起今天是谁解救了我的水火难为之情，是老师？老师应该是有威信的，不过，老师还是说了一句“要向雷锋学习”，“雷锋”是谁？是班上的同学吗？是村子里的人吗？班里和村子里没听说谁叫“魏雷锋”呀！他能比老师厉害？他能比大队书记厉害？他的身材肯定比“二爸”高！肯定比老师高！肯定比大队书记高！心里疑惑着，肯定着，就记住了这个解救了我的人——“雷锋”。 　　放学后，我背着“二爸”的书包，看着他们跳壕沟，看着他们为谁跳得远争得唾沫四溅、面红耳赤，用袖口胡乱地擦一下汗水和鼻涕的时候，我突然喊道：“雷锋跳得远！”“毛主席跳得远！”不知谁顶了一句。“雷锋跳得远！”“毛主席跳得远！”“雷锋……”“毛主席……”“不信，你问我哥去”“问老师走”这是一个无法求证的争论。“雷锋和毛主席谁的个子高？”争论不休的时候，不知谁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雷锋……”“毛主席……”又是一番争论。这又是一个连“二爸”都无法解答的问题。 　　谁的个子高？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个只有1米54的男人，就是因为毛主席这个1米83的高个子男人的大笔一挥“向雷锋同志学习”，才家喻户晓，形象高大起来。而整个三月，也因冠上了他的姓名，而变得富有人情味。仔细琢磨一下，不知是天意，还有人为，也只有三月，一切都将勃勃生机起来，一切都将欣欣向荣起来，一切冠以“学习雷锋”的公益行为和整个季节是那样的和谐，使人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舒适而自由的呼吸。 　　多年以后的今天，我站在这个春天早晨的校园里，这是每周一的升旗仪式，春天的阳光热情而又略含羞涩地抚摸着我的每一个毛孔，富有朝气的国旗礼仪生正在宣读着“开展学习雷锋活动的倡议书”，是的，每年三月，学校都要举行这样的仪式，而这次，我却因这个男人只有1米54高而略微愣神，就因为这一愣神，我将记忆中已经熟视无睹的这个男人又重新认识了一遍。 　　那么这个男人，应该是一个哲学家，他洞悉了“有限”与“无限”的真谛，并且用自己的生命在实践着这个真谛。所以他说：“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当中去。”一滴水虽然卑微渺小，却因为汇入大海而永不枯竭，长生不老。同样，我们的生命如果孤零零的只为一己私利，那真的就是卑微渺小的，但是，当他投入到人民的汪洋大海时，与人民融为一体并自觉为人民服务时，他就会长生不老，他的生命就获得了永恒。试想，和雷锋同时代的芸芸众生，现在留下名的有几人哉？雷锋的这句话，似曾相识，孔老先生说过，“而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用有涯追无涯，殆已。”同样是讲述“有限”与“无限”，孔老先生讲的是“知”，雷锋讲的是“为人民服务”，在那个高喊“人民”口号的年代里，雷锋更能得到“人民”的理解与支持。所以，就留下了关于他的一句话，雷锋出差一千里，好事做了一火车。而且，这个文化程度不高的哲学家，还善于借用自然规律来表达对生活的认识与理解：“对待同志要象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象秋风扫落叶一样”，这句话看起来是坚决勇敢的，特别是对待敌人，但是却是符合自然规律的，既然是落叶，秋风扫它就是天经地义，如果说“秋风扫春花一般”，那就是摧残与屠杀，是惨无人道！所以，这个男人，当他哲学家般的思维的三个触角分别伸向先哲孔老先生、自然规律、大地——人民时，他就获得了稳定，获得了永恒。这个只有1米54的身躯，他精神的能量就能影响几代人的成长，并且漂洋过海，在大洋彼岸的另一国度也有了立足之地。谁又能小瞧这个只有1米54的男人。 　　突然就想起关于真花与假花的故事来。一次，在朋友家小聚，朋友是个喜欢养花的人，他的阳台上有一盆不知名的花，郁郁葱葱，娇艳异常，一派生机，在众花丛中显得卓尔不群。于是隔着玻璃我们就开始争论这是假花还是真花，莫衷一是，好几个朋友都倾向于这是真花，理由是这么喜欢养花的朋友，还能放一盆假花？然而，朋友却笑着说：“这是假花！”我们都大呼骗人，朋友却认真地说：“你们仔细看，这棵花有没有衰老的叶片？凋零的花瓣？”我们仔细看了看，就是没有发现衰老的叶片或者凋零的花瓣，甚至连稍微干枯的叶尖都没有发现。而朋友的其他花，却都可以发现这些情况。朋友告诉我们这就是真花与假花的区别，假的东西因为其假，所以连一点瑕疵都不存在，真的东西因为其真，所以就有符合自然规律的各种瑕疵存在。 　　这个早晨，沐浴着春日的阳光，1米54这个音符突然在阳光的琴弦上激越的一拨，先是觉得眼前黑斑一晃，有了片刻的愣神，继而忽然觉得这个英雄不再高高在上，而是显得很亲切，如果现在他就站在我身边，1米78个头的我，就会拍着他的脑壳说：“哥们！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