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等待一场雪的降临

　　天仍是阴沉着脸。已经多少天了，见不到一丝阳光，四周一片阴霾,天空总是灰朦朦的,空旷而凄凉的西北风如厉鬼一般呼号着.气温降到了零下三度,雨丝丝缕缕地漂洒着,落在地上立即结成了冰,树上,房沿上,路边的草地上,挂着晶莹剔透,水晶玻璃一样的凌. 　　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我们哪里都不能去,整天足不出户地呆在家里烤火,手冻僵得连笔都握不稳,我和缪一的脚指上长满了通红的冻疮,到了夜晚,如同千只万只小虫在不停地啃咬,又痒又疼。这样天寒地冻，暗无天日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天了，我们整天无所事事地呆在火炉旁，烘了下面上面冷，烘了上面下面冷。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想念小城的春天，小城的春天不会这样的寒冷，不会总是这样阴沉沉不死不活的样子。小城总是四季如春，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小城的风不会这样伤人。如果这时在小城，可以拉一把椅子到暧暧的阳光下，那样闲适，散漫地半靠在椅子上，慢慢地看一本书，任时光一分一秒地在身边流过去。想念小城的夜晚以及那些一个人悠然独处的日子，那么随意地换上一身干净宽松的家常便服，拖一双柔软温暧的拖鞋，用发带把头发随便一扰，看书、写字、听音乐，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而此时，我只能索然无味地呆在火炉边，什么事也做不了。我想我不适合这里,我和这里的水土不服。啊，我此时是这样的想念故乡，想念小城，只有在小城，我才会感觉神清气爽，心情愉快，才会感觉快乐而充实，才有激情去做我想做的事，城市再大再繁华与穷人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有这样恶劣的气候。 　　已经二十多天没有见着太阳了，天气预报说这是曲靖三十年不遇的低温气候，昭通、宣威等地和中国的北方一样遭受着不同程度的雪灾，很多地方停电、停水、封路，不少老百姓的房屋被暴雪压塌，然而曲靖市内却不见一丝雪的踪影。 　　这样的日子简直能把人逼疯，哪里都去不成，什么事也做不了，天仿佛永远没有一点要放晴的意思，唯一能做的全部，就是忍耐，忍耐，不会有任何回报。 　　下一场雪吧，下一场雪也许天就能放晴了。 　　有没有一种适合阴天的心情？阴天是空旷地，没有什么可以将它填满，潮湿、阴冷、僵直，大地一片阴雾迷漫，阴天是高深莫测的，它会使人裸露出另一面，脆弱而感伤，会使人的心情变得灰暗而绝望，会使一个人的心变得像丝绸般柔软，又像玻璃一样易于破裂。 　　心情变得格外压抑，烦燥，和雪阳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一句不经意的话也会把对方剌伤，人变得易怒而敏感。 　　那晚气温似乎稍稍有点回升，突然就有种想做点什么的冲动，摆好笔墨纸砚，让他接一个100瓦的灯炮他却接了一个60瓦的，我竟是无名火起，勃然变色，骂他“无能”，气得他摔门而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也许一切只能归咎于这鬼天气。 　　我知道这段时间他的心情不好,那个正在改制中的破厂把他搞得无所适从,虽然自己一再给他打气、充电：出来就出来吧，天无绝人之路，哪里的黄土不埋人，不如跟我到那山清水秀之乡重新来过，更何况我们可以从此结束这种牛郎织女般两地分居的生活。然而我的鼓励、劝慰仍驱散不了他心中的失落感和茫然感，他变得愤世遗俗、满腹怨气，骂体制，骂贪官、骂专权。谁都知道这个社会是存在着诸多问题，但很多问题既然我们改变不了那么我们只能试着改变自己，怨天怨地又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我心目中那个豁达、乐观、积极向上充满勇气的雪阳哪里去了。 　　谈话总是在一种找不到契合点的状态下结束，找不到沟通的理由，我们常常彼此沉默着。 　　下一场雪吧，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驱散这冰冷剌骨的阴霾。 　　我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心中充满了忧伤，想起一外国心理学家说的话：“婚姻就是——互相研究三个星期，相爱三个月，互相忍耐三十年”。想起曾经在一篇文章中看过的话：“其实婚姻就是用家庭的标尺去重新塑造一个人，用千篇一律的日常生活磨去一个人的棱角和锋芒。在婚姻的屋檐下，不是去寻找一个适合于你的人，而是先要做一个适合对方的人，婚姻是一种美丽的让步”。 　　想想自己差不多五年的婚姻，一直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那种一个人带着孩子的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体会的，有时看着别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心中便会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和伤感，只能在电话中对他发脾气，恨他结了婚还象一个没有结婚的人一样过着游哉游哉的单身生活，而他除了把每一个铜板都省下来给我们母子以外别无他法，一点忙都帮不了。结婚五年，让我真正懂得了婚姻真的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东西，不是水中花镜中月，有时现实得近乎冷酷，容不得半点虚幻。在恋爱期间，爱情是天上飘着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浪漫的爱情一旦落实到婚姻，就必然要与世俗生活接轨，就必然要逐渐充满了世俗的气息。孩子、工作、家务、人情世故充斥着婚姻的每一个角落，性格、个性、生活习惯的不同带来的磨擦不可避免。这个磨合的过程是漫长的，也是痛苦的。虽然也试着向对方靠近，试着去改变自己，虽然也常常告诫自己：少一点抱怨和挑剔，多一点宽容和谅解、多想想他的好忘掉他的不好、多想想得到的少想失去的。可是有时情绪一上来还是不能自禁地发作。 　　多么希望一场雪能及时到来，将所有的负累轻松化解！ 　　一场浪漫的大雪在我的祈望中降临。 　　我在房间里听到雪阳在客厅里大声呼唤我的名字“快出来，下雪了！” 　　我跑到窗前“哗！地推开窗子，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而降，啊，真的是下雪了！儿子和他的姐姐每人抬了一个凳子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飘雪兴奋地欢呼：下雪啦！下雪啦！好美的雪啊！ 　　雪，悄无声息地从天空中轻轻飘落，不一会，地上，房屋上，田野中，菜园中就堆满了厚厚的雪。 　　走，小朋友们，我们堆雪人去！我招呼着孩子们推门而出，来到外面的球场上，冰冷的寒风挟带着雪花立即就把我们包裹住了，轻盈的雪花静静地落在我们的脸上，衣服上，睫毛上…… 　　孩子们在雪地里忘乎所以地奔跑、欢笑。我看到儿子在雪中仰起了小脸，伸开双手，张大嘴巴，让雪花飘进他的嘴里，忍不住回首大声对正在忙着堆雪人的雪阳说：快看你儿子！儿子快活地说：爸爸，妈妈，我在吃雪呢！我们一起哈哈大笑。 　　我站在雪的天空下深深呼吸，享受着那份清新通透的爽快——多么安静的美啊！ 　　整个世界完全被晶莹的雪所包裹，无比地洁净。我的眼睛眩晕了，我眯着眼睛顽强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没有了，泥泞肮脏的地面，没有了，路边堆满垃圾的垃圾箱，没有了，停靠在路边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没有了，菜地里那一洼被冻得垂头丧气的白菜……不，一切都还在，熟悉的环境并没有离我而去，可一切都变得这么完整与美丽，这不就是玉宇琼楼么？这不吸人间烟火的气息让我喘不过气来，心中有小鸟的翅膀在欢快地朴腾。 　　孩子们在雪地里来回奔跑着,一趟一趟用塑料袋运雪去给雪阳堆雪人,雪人很快就堆起来了,有儿子那么高,我们用乒乓球给它做眼睛,用鲜红的辣椒给它装上鼻子,摘一片红树叶做它的小嘴,一个栩栩如生、活泼可爱的雪娃娃出现在我们面前，看着儿子快乐的小脸，我的心中油然生出一种为人母的踏实和满足。 　　喜欢雪，喜欢那洁白的、比蝴蝶还要轻盈的精灵在空中轻轻飘落。每当看到那些纯洁无瑕、漫天飞舞的雪花，都会令我神思飞扬，给我带来一些莫名的感动。 　　看着儿子在雪中放飞他的快乐，看着正在全神贯注给孩子和雪人拍照的儿子的爸爸，一丝温柔悄悄漫过心头，是的，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和事，不看一面看一面，自己本身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又何必去苛求别人完美？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是说还有那一二是如意的事，常想一二吧！人的一生中，会有不同的友谊或者感情来温暧我们的生命，但只能陪伴你走过一段生命历程，包括你至深至爱的孩子也总有一天要离开你的怀抱，我们只能把生死相守相依为命的愿望寄托给爱着你疼着你的这一个人，而且也只能寄托给这样一个人。人的天性是需要一个家的，家使我们感觉到生命的温暧和实在，也凝聚了我们生命的岁月，心疼这个家吧，如同心疼一个默默护佑着也铭记着我们生命岁月的善良的亲人。虽然在婚姻的屋檐下，爱情已不再那么美丽璀璨，也少了情调和浪漫，少了迷人的外表，但爱情至少不再如水中花镜中月一样虚无缥缈，而是更真实、踏实，可靠了。婚姻就像只空盒子，你必须不断往里放东西，责任、义务、思念、付出、坚守和爱。 　　突然就想起了以前读过的一首小诗—— 　　当你年老时 　　多少人爱你欢悦的青春时光
　　爱慕你的美丽出自假意或真情
　　但有一个人挚爱你的灵魂至诚
　　爱你变幻的脸色里愁苦的风霜
　　我们饱尝人生百味
　　深信平平安安才是真
　　和睦是喜，平安是福
　　不论鸟语花香，不论暴风骤雨
　　我们相煦以湿，相濡以沫
　　多少浪漫的故事可以重来
　　多少人生的机遇可以等待
　　爱情和婚姻是一个伟大的导师
　　教会我们怎样做人，
　　也让我们懂得了一个最朴素的真理：
　　学会理解、包容、更要学会欣赏、
　　学会呵护和珍惜 　　我站在雪地里看着孩子们围着雪人不停地欢笑，嘻戏，一会儿给它戴上帽子，一会儿给它围上围巾,一种平静、祥和之感渐渐在我的心中弥漫开来。 　　夜里，才渐渐停了的雪又开始“沙沙”地下了起来，而且下得更大了，我们躺在温暧的被窝里静听窗外雪的声音，我说，对不起，我不该说那句话，就是“无能”那句。没想到他倒是很坦然地接受了我的道歉，并说我发现你最近是有点变了。我说我哪里变了？他说，说不出，只是凭一种感觉。我说你是不是说我不再象过去那样温文尔雅了？我说不是我变了，而是你变得越来越敏感了，说都说不得，一说就翻脸，以前我们也常常这样开玩笑的，以攻击对方为乐事，也没见你翻过脸，我觉得人与人之间还是无拘无束比较轻松，或许你喜欢那种举案投眉相敬如宾的。他说，可那句话是玩笑话么？我说，好吧，那句话我是说得有点重了，对不起。那么你是不是不愿跟我到小城从头开始还是舍不得离开这个不死不活的破厂想继续留在曲靖？继续为别人卖命继续任人宰割直到别人把你的血汗榨干为止？也许你是舍不得一个人跟着父母过这种游哉游哉的单身生活，什么都不用愁，什么都不用做。他说，我当然想跟你到小城去，这个烂厂子我早就不想呆了，只是我跟你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切得从头开始，不知道做点什么事才好，又怕一时见不着钱，整天看你脸色听你唠叨我受不了，谁没有个自尊心？我笑了起来：看来你还是不大了解我这个人，假如我为了钱就要给你脸色看，我也不会和你结婚了，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的本质而不是那些身外之物，当然了，最起码的谋生能力也是要有的，困难当然是会有的，但只要我们用一颗平常心，无论什么事都能以一种好的心态，踏踏实实地认真对待，讨点生活有什么难？我发现你还是有点放不下你那书生的面子。他自嘲地笑道：都混成这样了，还谈什么书生的面子？一时间，我们都无语，为了打破沉默，我说我们还是听听歌吧，他说好啊！我问，要听哪一首？他说，那就听刘欢那首《重头再来》吧。我们静静地听着刘欢那迷人的充满磁性的歌声，歌声充满着一种淡淡的伤感，又不乏一种悲壮和豪迈，一种感动在我的心中轻轻漫过——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辛辛苦苦已过半生
　　今夜重又走进风雨
　　我不能随波浮沉
　　为了我挚爱的亲人
　　再苦再难也要坚强
　　只为那些期待的眼神
　　心若在，梦就在
　　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
　　只不过是重头再来
　　……
　　窗处的雪下得似乎更大了，缪一竟是没有丝毫的睡意，一个人在那里“奥特慢，大怪兽”的自言自语，我说，缪一，我们换一个话题好不好？妈妈不想说奥特漫和怪兽，我们说一说下雪的事好吗？儿子说，好！我柔声说，你回去后要对你们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们说，下雪了，好美的雪啊，我们去堆雪人了，玩得好开心啊！没想到儿子竟轻轻接了句：白白的雪花轻轻地落在草地上。我们大吃一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雪阳惊喜地叫道：哎呀！儿子，你会做诗了噶？我笑道，我想起来了，这是他们课本上关于下雪的一句话。我们都笑了起来，为三岁的儿子能自自然然地想到这样一句美妙的句子而幸慰。 　　当我们坐上通往昆明的列车时，天已完全放晴，雾散去了，但雪却还没有融化，厚厚地覆盖着大地，到处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玉树琼花。太阳出来了，它把万丈光芒散向白茫茫的大地，雪在太阳的照耀下剌得人睁不开眼，雪阳说：你看，这就是雪阳了！我惊叹：啊，雪阳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一路尽情地欣赏着窗外的美景，沉浸在雪的诗情画意中，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所有的不快消失得了无踪无影，我突然想：人生就好比一个走路的过程，生活便是一路上的天气和经过的山山水水，天气有阴晴雨雪，山水有起伏跌宕，人对生活的感觉也随之变换，情绪有高扬也有低落。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但只要我们以开朗的心情，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风景，什么样的天气，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都能相互支持，用真情解开对方的的愁眉，然后双双微笑着面对，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生活是美好的，那些美好，是人们热爱生命的理由。生活也有很多烦恼，好不容易战胜，新的烦恼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