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片巨大的绿荫

一片巨大的绿荫
——何永飞诗集《四叶草》札记 ●杨坤
　　名气不小的云南白族青年诗人何永飞要出版诗集《四叶草》，嘱我写点相关的文字。对于此，我在感到受宠若惊的同时，又觉得压力巨大。我始终认为，为书作序写评之类的事，一般情况下还是应该由那些所谓的名家进行。像我这样一个身为在校学生的无名小卒，虽然平日里也喜欢写点诗歌或者短小文章以求自娱自乐，但要为书写评，还真有点难担此任，更不要说为其增光添彩了。 　　而仔细思量下来，我又觉得为何永飞写点相关的文字似乎是理所应当，不容推托。一是他是我在云南诗坛上最为喜欢、关注和敬重的诗人之一；二是他是我在现实生活中一位知心的朋友，是对我情深义重的大哥哥。如此，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写下一点我对诗集《四叶草》的粗浅感受，以和作者及广大读者共勉。 　　何永飞说，四叶草是民间的一种幸运草，据说只要得到四叶草，就可以拥有无限的幸运。他之所以把诗集命名为《四叶草》，就是希望四叶草能给自己带来幸运。民间是否真的有一种草叫做四叶草，四叶草又是否真的可以给人们带来幸运，我不知道。但就我个人，我更愿意把他的这部诗集看作是一株小草。这株小草由四片叶子构成，即“乡土情结”、“心灵原色”、“相思河岸”和“弦上颤音”，所以叫做《四叶草》。这不是一株普通的小草，而是一株富有感情、存在灵性、饱含生机、充满诗意的小草。这虽是一株小草，它却能够在人们的心灵世界撑起一片巨大的绿荫，能够带给人们一次清凉的回味，带给人们一场精神的享受！ 　　抒发故乡情怀，感念故乡人事，历来是文人骚客笔下一个重要的主题。千百年来，众多的文人骚客以故乡为话题，写下了无数的优秀作品，给后人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如唐代著名诗人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静夜思》）和王维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等，就是抒写故乡情怀的优秀作品的典型代表，备受后人的喜爱和推崇。 　　何永飞出生于云南省大理州鹤庆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中师毕业后，他便独自离开生他养他的故乡，开始在大理、昆明等地闯荡、打拼，自谋生路。但不管在乡村还是在城市，不管在天涯还是在海角，他对故乡依然一往情深，依然念念不忘。也正因为长期漂泊在外，故乡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大的心结，永远也无法走出那深深的弯弯的挂牵。 　　“在菜市场，一棵棵白菜/跳进我的眼球里/把乡思搅动起来/是无可阻挡的那种//白菜依然是农村里的/模样，可身上已经没有/一点泥土的斑迹/被刷洗得干干净净的/不注意，还真以为是/城市里的白领小姐//我付了五元钱，换来/五棵久违的白菜/在锅里煮熟后，用筷子/夹了一片放进嘴里/突然听到一声咯噔响/不知是心，还是牙齿/我就不敢再吃下去/怕咬碎里面母亲的影子”（《进城的白菜》） 　　虽然只是一棵棵从乡下被运往城市销售的白菜，但作者对它们却具有着极其的敏感。当它们在菜市场出现，闯进作者的眼球的时候，它们便使作者触景生情，勾起了作者对故乡及母亲的深切怀念。这份情感已经不是很淡，可以说已经化作了一种愁绪。类似这样表达对故乡的浓浓情意，而且情感的抒发比较直接的诗歌，在诗集《四叶草》中，还有《乡村》、《山路》、《炊烟》等。 　　因看到“进城的白菜”而产生思乡之情，对作者来说，那是不设防的，是情不自禁的。但有的时候，特别是在孤独寂寞的夜晚，作者也会有意识地去回想一些故乡的人或者事。想想这些，于一个长期漂泊在外的人，其实也是一种心理安慰。而在从中，又无不体现着作者对故乡的热爱与思念之情。
　　“头顶太阳的烈焰/肩扛如注的大雨/在白云都抓不稳的坡地/栽种一行行金色的诗歌//刨土，浇水/除草，施肥/每一节都写得激情奔涌/每一节都写得韵味十足//初秋，把精心修改的诗稿/连同心底的祈愿/装进白色的大信封/投递给远方的编辑部//一双双眼睛和手/将稿子审阅了又审阅/然后刊发在头版/烟农立誓明年再创佳作”（《烟农》） 　　这首诗歌，并没有像前面所说的《进城的白菜》那样比较直接地抒发对故乡情意。但在对故乡的“烟农”这一人物的描写中，却又饱含作者着对故乡的深情。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对故乡始终有着一份眷恋，不是对故乡充满着怀念，作者也就不可能把自己的目光投放到故乡的“烟农”这一人物上，更不可能将这一人物写得如此生动，如此形象。在诗集《四叶草》中，像这样通过对故乡某一人物或者事物的描写，然后间接地表现出作者对故乡的怀念的诗歌俯拾即是，如《蚕妇》、《放牧老爹》、《山村夜思》、《麦地》、《清明》等。 　　德国著名诗人歌德说：“要是只能表达自己那一点点主观感情，他是不配称为诗人的；只有当他能够驾驭世界和表达世界的时候，他才是个诗人。”我也认为，要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诗人，他就必须能够接纳和包融自然和万物的本质与灵性。而这些，何永飞基本做到了。他已经在客观上走出了自我主观感情的栅栏，正试图在客观世界里进行诗歌语言操作，从而让自己的诗歌去发挥它本应该具有的社会意义。 　　“把秋天的隐私，揭穿/一瓣一瓣地/或金黄，或银白，或紫红/这是表达时，所用的/感情色彩与修辞手法/不同//不管远观，还是近赏/不管博览，还是精读/目光总会，染上一层/抹不去的伤感/为萧瑟的景象/为残破的季节//连西风，都在/惊慌地逃窜，而秋菊/还没有闭嘴/真为她担心，秋天发怒/给她一耳光/然后昏倒，或死去”（《《秋菊》）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把客观世界中的“秋菊”这一事物写的活灵活现，并赋予了它应该具有的本质与灵性。通过其中，足见作者文学功底的深厚和对事物观察的细心，这确实不得不让我们折服。而我们在感受着作者带给我们的“原味原汁”的“秋菊”的同时，也在里面嗅到了一股忧伤的气息，那是对秋菊的一种悲悯情怀。有人说，写诗的人都是多愁善感的，或许这是有一定道理的。不然，作者在看到秋风摇曳下的菊花时，又怎么会突然为它担心起来呢？在诗集《四叶草》中，如《西楼女子》、《落花》、《冬天的梧桐树》、《群鸽从城市的额际飞过》等，都属于同一类型的诗歌。 　　何永飞的诗歌存在着一定的忧伤，那是不可否认的。里面的忧伤，总是不停地撩拨着人们的心弦，让人们产生着共鸣。而如果仅仅如此，他的诗歌的意义就不是那么重大，不是那么积极了。不是吗？他的诗歌，往往在揭示事物本质时，夹带着或浓或淡的忧伤，但同时也给人一种生机和活力，具有着催人奋进的力量。 　　“它，粗壮得惊人/但也逃不过时光的巨斧/轰然倒下，击起无数惋惜/当然还有悲痛//而我却固执地认为/它倒下并没有死亡/恰是生命真正的诞生//不是么，密密匝匝的树叶/变成熊熊的烈火/把寒冷和黑夜化为灰烬/硬邦邦的躯干，打造成/或柱子，或桌椅，或睡床/或衣柜，或地板，或门窗/组合成一部精美的生活/这些都是永恒与伟大的实体//最后，遗留在泥土里的根系/季节走到尽头时，又萌发出/一棵肥绿的春天”（《一棵大树倒下以后》） 　　这一棵大树确实“轰然倒下”了，但经过长时间的煎熬与磨难，它又萌发出了“一棵肥绿的春天”。读完这首诗歌，我首先想到的，便是“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这一哲学原理。在我们的人生历程中，我们不可能永远都是一帆风顺的，而是要经历无数的坎坷与曲折。但不管怎样，天不会塌下来，日子照样过下去，只要我们具有抗争精神，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我们就有希望，一切的沟沟坎坎都会被我们跨越过去。或许，作者想告诉我们的，也正是这个道理。类似于此的诗歌，在诗集《四叶草》中，还有《绿芽》、《小插曲》、《流萤》等。 　　爱情，是人类社会永恒的话题，也是一切文学艺术创作永恒的话题。没有爱情的人类社会是残缺的，是不完整的；没有爱情的文学艺术创作也是空乏的，是不完美的。人类社会的存在和发展，不能没有爱情；文学艺术创作的进行和繁荣，也离不开爱情。而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何永飞，自然也逃脱不了爱情这个“魔咒”，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在梦里，我千万次地/把你呼喊，把你追寻/在岁月的田野上，我的/思念，不停地疯长/在佛前，我日夜祈祷/祈祷你早点来到我的身边//就算寒风来干涉/就算暴雨来阻挡/我都会呆呆地，站成/一座永恒的雕塑/在季节的十字路口，把你/深情地遥望，和等待//春花的诱惑，难以改变/我对你的那份挚爱/秋实的独裁，难以夺走/我对你的坚贞和执着/我已把你融进我的生命里//狂妄，嚣张，傲慢/在泥土里腐烂/你才从冬天的深房中，姗姗/走到堂前，露出笑脸/大家闺秀，贤良淑女/是对你最切合的评语//双手轻轻地捧着你，我就/拥有着一个完美的世界/还没用洁白的牙齿/咬你一口，你满脸羞答答的/红晕，早就把我幸福地/醉倒在你美丽的裙裾底下”（《羞答答的冬枣》） 　　表面上，这首诗歌写的是作者对“羞答答的冬枣”的渴望之情。而实质上，作者所要表达的，其实是自己对美好爱情的追求与向往。虽然作者并没有直言不讳地把自己这份情感流露出来，但在那深情的诉说中，作者的心绪已经尽在不言中了。像这样表现作者对美好爱情的追求与向往的诗歌，在诗集《四叶草》中并不少见，如《爱人，你在那里》、《无题》、《一枝梅》等。 　　有人说，处于爱情的人是疯子。这句话是否确切，我不想去考究。但我相信，美好的爱情是让人陶醉的，是让人痴狂的。能够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特别是能够和一个两情相悦的人进行爱情，恐怕是人生最幸福、最惬意的事了。那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又怎能不叫人疯狂？这样的爱情，作者也曾经历过，也曾拥有过。对于这份感情，作者异常珍惜，也十分难忘。 　　“情人节，她抛给我/一个圆圆的绣球/她说，把一生的希望/都抛给了我//高兴之余，觉得/肩膀上压了一块很重的东西/但我已做好牺牲的/准备，不管是否值得//绣球挂在床头/闭眼，我梦见/自己骑着高大的骏马，去迎娶/公主的大花轿”（《圆圆的绣球》）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绣球，作者却把它看得那样重。而这一切，只因为绣球象征着美好的爱情。特别是在特定的情人节这一天，又是自己心爱的人所抛给，这个绣球也就具有了更深一层的意义了。由此可以看出，正在进行着爱情的作者，是陶醉的，是激情荡漾的。于是，作者的这些情愫，便永久地停留在了诗集《四叶草》，停留在了《绣花鞋垫》、《吻》、《悄悄话》等诗歌。 　　　爱情是美好的，但又是容易破碎的。只要我们稍不留意，稍不珍惜，一份本来属于我们的爱情就会转身离去。当这一份爱情逝去，我们所面对的，就不再是幸福和甜蜜，而将是无奈，是无限的苦闷与心痛。当然，我们也不排除能够补救破碎的爱情，再次拥有这份爱情的情况。作者追求过美好的爱情，也拥有过美好的爱情，但最终，他苦心经营的这份爱情还是逝去了。 　　“曾经的海誓山盟，总是/经不住岁月的推敲/你轻松离去的背影/把我每天的生活，都压的/喘不过气//一幕幕美好的回忆/在黑夜深处苏醒，伸手/却怎么也够不到/一滴滴清泪，顺着/无尽痴望的目光/滚/落/把单薄的梦砸得/很疼，很痛//想把你从生命里/一笔删除，可谁知/还没有抬起手/意志就先断成了两截”（《逝去的爱》） 　　这样的结果，是作者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也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只是事已至此，作者无可奈何，也是无力回天。曾经的甜言蜜语，曾经的山盟海誓，瞬间化作了乌有。留给作者的，只有永远无法消失永远无法抚慰的伤痛。在诗集《四叶草》中，类似这样表现作者面对爱情破碎的伤感之情的诗歌比比皆是，如《你的背影》、《痛心的牵手》、《没有你的日子》、《雪落有痕》等。 　　我始终认为，一个人进行文学艺术创作，要想得到读者的认可，要想使其作品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就必须具有一定的人文关怀。虽然这仅仅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则，却需要我们去注意，需要我们去思考，需要我们去遵循。在这一点上，何永飞就做得很好。多年来，他始终对民生问题投放着一束关注的目光，对社会底层和弱势群体怀抱着一份悲悯的情怀。 　　他之所以能够如此，我想应该与他自身的经历有着一定的关系。何永飞年纪不大，却已经在高寒山区当过代课教师、在灯红酒绿之间做过广告业务员、在建筑工地干过苦活、在竞争激烈的媒体当过记者，有着较为丰富的人生阅历。因为长期在社会底层打拼，他对社会底层和弱势群体的命运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城市里的人，目光上/都长满尖锐的刺/把善良戳得血迹斑斑/把信任戳得支离破碎//走在街上，感觉/浑身隐隐作痛/东躲西藏，还是逃不过/被刺的悲局//足不出户，也许/是最好的生存方式/孤独的诗行，才是/坚不可摧的保护伞”（《带刺的目光》） 　　这首诗歌，形象地描绘了一个进城者被“城市里的人”另眼相看的场景及其心理状况。那目光是“带刺”的，是可怕的，看得他混身疼痛，无处藏身。而他自己本身，也始终会有一种寄人篱下、低人一等的心理。我们并不排除特殊情况，但作者所描述的，确实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在诗集《四叶草》中，如《行走于城市的书页》、《噩梦》、《大街小巷》、《在城市里我是软体动物》等，都是同一类型的诗歌，都反映了这个现实。 　　从社会理念上讲，进入社会主义社会的我国已经消灭了阶级关系，已经实现了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但我们的现实生活，却依然与这个理念存在着很大的偏差，依然存在着严重的等级之分。特别是那些所谓的高薪阶层和社会底层，两者之间的距离和矛盾有增无减。广大的社会底层和弱势群体，依然受着高薪阶层的欺凌和压榨，依然过着充满疾苦的生活。然而，为了生存，他们又不得不屈服，不得不低头。 　　“话语的泥土味，还没有/消散，少女的羞涩/在餐桌上任食客/摆弄//脸上堆满笑容的老板/面对小工时，总是/板着冬天冰冷的面孔/指使，斥骂/像一根根鞭子/把少女，抽打得/头晕目眩//白嫩的小手，以及/绚丽的青春/在那盆刺骨的洗脸水里/冻得发紫/泡得稀烂”（《饭店打工少女》） 　　 面对这样一个经受折磨、饱含委屈的“饭店打工少女”，作者沉默了。作者对她有着强烈的同情心，然而他的这份同情又是无奈的。终究他也仅仅是一个处于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以他的力量，根本不能为她改变命运。于是，他提起了沉重的笔，用诗歌的形式将它记录了下来，希望能够引起人们的关注。像这样反映社会底层和弱势群体疾苦的诗歌，在诗集《四叶草》中，还有《垃圾女骇》、《出租屋》、《收废纸家族》、《再次失业》、《夜间清洁工》、《辛酸试用期》、《服务员》等。 　　何永飞的这些以关注社会底层命运为主题的诗歌，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情感，是面对社会的带血的呼喊。就我个人，在诗集《四叶草》中，最让我喜欢、最让我感动、最让我震撼、最让我称道的，还是这些。当然，他的这些诗歌，也已经引起了很多读者的关注。一个读者对我说，何永飞的这些诗歌，不仅说出了他自己的心声，也说出了广大社会底层人员的心声。 　　至于我对诗集《四叶草》的整体印象，这里就不再罗嗦。我想，何永飞的《鸟，飞翔的词语》一诗就已经足够代表我的观点了——“鸟，飞翔的词语/明快而有力/抒写出生命的绝唱//自由组合，不受/句法与结构的制约/真真实实/无须去造作//随意鸣唱，打破/节奏与韵律的禁锢/指挥棒也是多余的//鸟，飞翔的词语/让所有的评有论足者/瞠目结舌”。 　　目前，何永飞在巨大的工作、生活、情感等压力面前，依然不懈地坚持着文学创作，并且保持着良好的态势。我相信，只要他继续坚持努力，要不了几年，他一定会有较大的突破，一定会在云南文坛上树起一面自己的旗帜。此外，在我日常的学习、生活和写作中，他总是给予我着全心全意的关心、支持与帮助，就此机会，我谨表示衷心的感谢和诚挚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