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杜鹃有情入梦来

　　三年前的秋天，在主管院长的办公室，他对我说：“这盆杜鹃我没时间侍弄，本来挺好的一盆花，被我养得都快干死了，搬你办公室看还能不能救活？”
　　我是个喜欢简单生活的人，我喜欢小动物却不喜欢费心给动物喂食、清洗，我喜欢花花草草却认为按时给花草浇水施肥太麻烦，但看着这一盆两棵杜鹃，干枯的枝叶顶端绿色若隐若现，白底蓝花的花盆使它显得更加赢弱无力、孤助无援，但这是两棵尚有生命的植物！
　　从来不喜养花的我这次没忍心丢弃。不过搬到办公室后我对杜鹃能否存活并不抱太大希望，只为了尽责而已，一是为了领导的托付，二是为了这个并没有完全消失的生命。不过对它的培养完全出于随心所欲，看花盆干了，给它浇一点水而已，从未尽心刻意关注和培养。
　　也许是办公室朝阳，室内温度适宜，进入冬天，杜鹃干枯的枝头渐渐泛黄，没几天竟然变绿了。萧条的冬日里杜鹃一抹动人的新绿着实给了我一个惊喜，从没养过花草的办公室好像因此多了一丝生机——杜鹃花活了！
　　看着两株弱小的生命在寒冷的冬天顽强生长，我的怜惜之感渐生——两个顽强的生命啊！自那年冬天开始，我开始按时给杜鹃浇水，并特意买来一个专用盘子把花盆放到盘子里，以免水份和养份流失；我按时给它修剪枯枝败叶，把修剪掉的枝叶放入花盆，我的想法是，这样既给杜鹃施了肥又不会弄脏地板。
　　办公室没有通暖气，但有冷暖空调，不过冬天用空调太干燥，温而不热的风吹得人浑身不舒服，所以这几年冬天，不到冷得受不了我是不会开空调的，但杜鹃来的这个冬天，我改变了多年的习惯。怕她畏寒，我每天早晨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把空调开到最适宜的26摄氏度。此时的杜鹃好像知道我的心思，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不忘生长。冬天快过去时，杜鹃花已经枝繁叶茂了，我渐渐有点喜欢它了。
　　由于城市的污染极大，酸雨与尘埃把窗外花坛里的冬青叶片弄成灰白色，我因此又改变了每天开窗通风的习惯，就这样仍挡不住飞扬的尘土透过窗缝弄污它细嫩的枝叶，于是每星期我都会用温热的毛巾轻轻地拭去每片叶子上的粉尘和黯淡，拭去轻尘的杜鹃花叶片油绿厚实，像少女的唇，泛着润滑的光泽，我猜想杜鹃花是知道我对它的呵护的，否则她不会那样恣意地生长，放在窗前的茶几上，几乎与我肩同高，满满地占据着窗前一角，尽情享受冬日里透过窗玻璃的温和阳光和空调的温暖。
　　杜鹃每天愉悦着我疲惫的身心，装点着我的工作环境，也在美化着我的生活，成为我工作疲累时柔和的抚慰。此时我已坚信，杜鹃是知道我对她的感情的，要不，她好像突然在一夜之间让花蕾在翠绿的枝头行动了，而且轰轰烈烈。几乎每一新枝的顶端都有一对蓓蕾，有的甚至三个、四个，大而真切，把枝头的花苞挤碎，也挤得花蕾呈弧形或三棱形，此时未开的杜鹃已然是一朵厚实的花朵。这是杜鹃给我的又一个惊喜，我喜不自禁，突改一句诗表达当时的心情：“月上柳梢头，蕾约黄昏后”，也许杜鹃是为了给我这个惊喜，积蓄所有的能量，于一夜之间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用来回报我对她的呵护吧。
　　有了花蕾就不愁没有花朵，不日，花瓣渐次展开，似朵朵峭寒独秀的凌霄花，个个饱满水灵，红而不娇，娇而不妖，妖而不媚。红色的花瓣上似有层淡淡的细绒，花瓣从外到内逐渐变小，层层叠叠、郁郁葱葱，精致水灵，似牡丹的富贵，又有蔷薇的内敛，花瓣里丝丝花蕊，更衬托花的娇艳，一个最长的花蕊顶端似有一滴鲜红温润的花汁，油且光滑，娇艳欲滴，细细的花蕊简直要承受不住那欲滴的美艳，花簇大如拳，清香扑鼻，整个窗台笼罩在轻纱似的朦胧和扑鼻的异香中，我时常迷醉在这似虚拟却真实的花香美景里。
有一位好友在盛产野生杜鹃的栾川担任项目负责人多年，收队时他来我办公室看到窗前的杜鹃，他的惊诧不啻于发现了一个富矿：“这是杜鹃吗？怎么花瓣这么大？花这么多、这么艳？”这就是多次邀请我们四月初到栾川看杜鹃的杜鹃迷，我为此十分得意。
　　树有四季，花会凋零，然而从那年春天至今，我窗前的杜鹃一年四季花开不断，且越来越多，她长得像一丛小灌木，整个小灌木时常粉簇一团，香味浓郁，每当有花凋谢，我都会及时摘下，轻轻放于杜鹃根部，我想以杜鹃的精华滋养精致杜鹃。三年来，花盆上面早已铺了厚厚一层松软的花瓣，花瓣虽然变色，但花瓣独有的陈香早已融入我的生活，也滋养着她自己，这种滋养可能就是她浓艳无比的原因之一吧！每当有人从走廊走过，路过我办公室，都会循香而驻，并由衷赞叹。一个同事曾为此专门请教搞花卉研究的朋友：杜鹃是一年四季都开吗？答曰：开，但不会开得如此尽情和美艳。不时有人问我养花的秘诀，我哪有什么秘诀，但被问得没办法时我总会说：“用心养、用情养。花是有生命的，你对她用心，她会用加倍的温情和美艳回报你。”
　　去年下半年，单位派我去省城学习三个月，一个朋友得知后，怕我的花长期无人管理会凋零，提出把杜鹃搬到她办公室。过了两天后她又说：“我们办公室是阴面，可能不太适合养这种花，况且这盆花好像对你有感情，搬到别处不一定行。”知我莫若友，我也是这样想的。
　　三个月的脱产学习吃住在校，工作不是特别离不开，完全可以不回单位，但惦记我的杜鹃，每周五下午，我必从百公里以外的省城坐公共汽车回办公室，每周跑这么远的路，就是为给她整枝理叶，给她浇水剪花。然而学习安排中有一项是半个月的生存训练，学校规定不准请假，在这期间我自然也不能见到杜鹃，但对杜鹃的思念和怅然若失的情愫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我，怕她缺水，怕她枝干叶枯，更怕……我有些不敢往下想。可能是想杜鹃太多，一日我竟梦到杜鹃，她变成一位少女与我擦肩而过，我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只留下一路花香和惆怅的我。醒后更加深了对杜鹃牵念，真怕……但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山有山仙，树有树神，花亦有花仙和花神，我的杜鹃是有情、有灵魂的，她不会那样随便离开。
　　20天后，当我匆匆打开办公室的门，眼前的景象让我吃了一惊：郁郁葱葱的杜鹃，枝下端稍有枯叶，开败的花朵在枝头有种枯萎美，正值花期的花虽然不多，但花开得令人心动，我的泪竟一下子涌出，我知道杜鹃知道我的心思，因为她懂得爱。
其实人也一样，付出真爱就会收获真爱；有时只要相互认同，不必有太多的语言，也不需要太多的交往，彼此就会心照不宣，因为人比植物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