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双草鞋

　　这几日在家休息，收拾换季的衣服和鞋子。一堆旧衣服可送人，一堆旧鞋子却不知道怎么处理了。收拾的时候一再想自己也真是败家，若是母亲还活着就会骂我的。时日的变化，生活在提高，母亲在天堂该是能感受到，留在她身后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先给姜姐打了电话。她是我单位的朋友姐姐。她的父母家有农村亲戚。我问收拾了一大包旧衣服你要不要，她说要，并让姐夫立刻来取。我和姜姐玩笑说收拾房间的心得，关于“洁净”的真正意义，就是从家里“扔”掉旧的东西。姜姐说给她们的衣服，她们都会当好东西很仔细地再穿。 　　衣服处理掉了，我却对那几双鞋子犯愁。鞋子扔了有些可惜，可是送给农村人实在是不适合，露脚跟和露脚趾的鞋在田地里走路还不如光脚了。 　　旧的东西给了别人也不敢和父亲说。记得上初中的时候，父亲的一双帆布鞋是母亲做的，已经穿得很旧了。姐姐给父亲买了皮鞋，父亲很高兴女儿的孝心。我以为父亲喜欢穿皮鞋，然后就把父亲的旧布鞋扔了。父亲试了试皮鞋说出门的时候穿，就把皮鞋又装在鞋盒子里。父亲高兴是高兴，但他不舍得扔掉旧布鞋。我说布鞋让我扔了，父亲发了火，硬是让我又拣回来才不再和我生气。 　　父亲和母亲的节俭让我们姐妹学会了谎报军情，一毛说二分地在他二老面前报帐。父亲和母亲是很少逛街的，他们认为，能吃饱，能穿暖，与过去比较就已经很好了。 　　因为母亲身体不好，我的家生活条件不算好。小的时候，小朋友会穿上红色的皮鞋跳皮筋，我的凉鞋总是在蹦跳的时候扯坏了鞋带。父亲就用炉钩子在火中烤热，再将剪好的旧塑料鞋皮子烫化，趁热粘在扯坏的鞋带上。这样的修理往往让鞋子变了形，粘不好的地方就会凸出一块儿。然后父亲就用刀片削平，再用手反复感觉平坦了再让我们穿。每当这时心里会很高兴，有再穿新鞋的喜悦心情。那时候很渴望快点长大，梦想父亲的话。父亲总是说，你们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就能穿最好的鞋子。父亲教育子女不会娇惯，这样让我们也懂得了吃得人上苦，方得人上甜的道理。 　　我见过一双很小的鞋子，是临家姥姥的，她裹小脚，走路一躇一躇的样子让我始终不能忘。临家姥姥盘着全白的头发，穿对襟的衣服，耳朵上有银耳环。我认为姥姥是很洁净的人，例如她总喜欢把鞋子晾在院子石台的上面。她不让我们看她的脚，仿佛她的脚里有什么秘密。顽皮的孩子不管不顾，却是硬和姥姥玩笑，拿了晾在院子里的鞋子玩起来。姥姥就拄着拐杖骂孩子们丧良心啊。孩子全当没听见仍旧扔姥姥的鞋子传着玩。姥姥用后脚跟走路似的，追不上我们就用拐杖指着我们骂。 　　孩童的记忆还有很多，记得我穿着姐姐的高跟鞋扭了脚，让姐姐不但骂了我还打了我。姐妹们长大了，聚在一起时常提起小时候的事情，哈哈一笑甚过甜蜜。 　　穿第一双皮鞋是考上了高中。父亲买了鞋子还有些大，就在鞋尖的前面塞上棉花，穿在脚上才合适。父亲说哪个手指头都是肉啊，哪双脚都要操心啊。我离开家上学，觉得父亲有些老了。心底一股酸水涌上来，就哭了。 　　等我们姐妹都参加工作了，家里不存在为了鞋而拮据的日子。父亲还是不喜欢穿皮鞋，我们就给父亲买上好的旅游鞋，不要系鞋带的那种。父亲总是责怪我们乱花钱，说买那么多鞋怎么穿得了。我也喜欢看绣花、平底、舒软的布鞋，手里摸一摸，放在心里，也似乎能体会母亲穿上一定很舒服。父亲那天说，我的外孙都上大学了，他还能不老吗？我们都说父亲不老，可父亲怎么可能不老呢？我们长大了，父亲还在操心，会叮咛我们看好孩子的学习，花不了的钱给孩子存上。人都会老的，我就想人得穿了多少鞋子，走了多长的路才变老的啊。 　　每当儿子拉着我跑到名牌的地方看鞋子，我欣慰儿子能听懂我的述说，他只是看名牌的鞋子而不去买。我对儿子也像父亲当年教育我们那样说他“你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就能买好鞋穿。” 　　路是走出来的，我们在选鞋的时候是否会想到落脚的方向呢？ 　　落脚的方向决定了命运，鞋在历史中也不断变革着。从古至今，鞋的样式和种类虽然穿着在脚上，却是百花齐放，各异争芬。原始社会，猿人不懂得穿衣也不懂得穿鞋，他们只是在脚底绑上兽皮之类作为鞋子。第一出现“履”是在三千年前，人们已经学会用一种比较简陋的麻、葛编成了鞋。每一种鞋，都有自己的历史沿革。而我们最常知道的就是布鞋和皮鞋。这两种鞋在旧社会到新社会虽然还算“布鞋”和“皮鞋”的两样称呼，实际上质地和做工已经先进到不能和从前比较。我小时候穿的布鞋是妈妈用旧布料，一张一张黏合起来、然后剪成脚底大小、再用麻绳搓成的线、纳成鞋底做成的。那时的皮鞋还很少，一般富裕一点的家庭才有得穿。现在看来除了贫困的地方还穿做的鞋子，在城市里已经很少有人只拥有一两双，或者几双皮鞋那么少了。鞋子种类多，名称多，刨除“布”和“皮”还有日本的木屐、西藏毡靴、滑冰鞋、芭蕾舞蹈鞋、以及登山，打球等各种运动鞋的出现，为鞋的发展开拓了更高的领域和追求。 　　我二姐喜欢收集鞋的装饰品，有各种精美的样式，草编、石头、塑料、水晶、玉质。从她收藏装饰品不难看出，鞋的存在不单是舒适在脚上更多的是美化心灵的步骤。 　　我的鞋有高根的、矮跟的、深色的、浅色的会用来配衣服而穿。生活在日益变化，让我们的脚从拮据、到舒适、到挑剔、到走向完美。是的，生活怎么不需如此的进化下去呢？鞋带领我们走了一条光明的路。 　　我回到了我要丢弃的鞋当中。一堆旧鞋里有一双草鞋。这双草鞋是前年九月和二姐一起去云南旅游的时候买的。我和姐姐一人买了一双草鞋。我没见过的东西很多，比如我觉得少数民族的手工制品真是太巧妙了，看见草鞋欣喜得不得了。草鞋很精美，在我们北方是不可能见到的。草鞋是用三种染色的草编成的，有草本色、孔雀绿、和金兰色。（我说不好具体色泽，草鞋的上面有镀金的颜色亮光）我买了鞋子不舍得在水里走，生怕把鞋子泡坏了，所以光着脚在水里走。临行的游人说我和姐姐穿着多好，等下山的时候再买新的拿回家做纪念。我想也是，也实在是不能像当地人那样光脚走得那么自然。我们索性穿上了草鞋，可是在拐弯处水流有些急，我的鞋子还是坏了。我很心疼，不是为了五元钱，是因为真得很喜欢灵巧的鞋子，穿在脚上水晶的那种味道。我也许夸张了些，但在我心里洋溢的快乐，是用鞋也难以表达的。下了山，我们拎着潮湿的鞋子走着，招来不少好奇的目光。我不想再买新的草鞋做纪念，认为那样的意义就少了很多。 　　当时的心情是怎样地澎湃啊，回到家，我从包裹里拿出潮气霉味儿的草鞋，爱人就要扔掉它。我不让，就把鞋用洗衣粉洗干净挂在墙上。爱人总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把草鞋放在鞋柜里。开始的时候我会拿出来再挂，几次多了，竟然忘记还有草鞋的事情存在。 　　事过境迁，很多记忆会流失，若不是今天收拾了旧衣服和鞋子，我也许不会再想起那些让我快乐和感动的事情了。我留下了草鞋，放在阳台上晾晒，如我此时的心情，经阳光一晒就灿烂起来，将微笑撒在了这双草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