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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一根敏感的文学神经――陈忠实先生印象

2021-12-23叙事散文汪彤
朋友来电话说近期文联召开王若冰先生的新书《走进大秦岭》的首发式暨研讨会,邀请到著名作家陈忠实先生座谈。提到陈忠实便会想起《白鹿原》,这一直是本畅销书。当一本好书的作者要真真切切出现在面前,这让读者兴奋有又些茫然。匆匆打开电脑百度关于“陈忠实……
  朋友来电话说近期文联召开王若冰先生的新书《走进大秦岭》的首发式暨研讨会,邀请到著名作家陈忠实先生座谈。   提到陈忠实便会想起《白鹿原》,这一直是本畅销书。当一本好书的作者要真真切切出现在面前,这让读者兴奋有又些茫然。匆匆打开电脑百度关于“陈忠实”,有很多作者简介及文学作品介绍,还有几张近照。对于一个即将见面的陌生人,他的照片我多看了几眼。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一道道痕迹,而那双眼睛,仿佛有穿透力,冷静而沉着,像在静默中思考。照片很清晰,但关闭网页后便又忘却了,只隐约记得那双眼睛,仿佛也注视了我很久。   《白鹿原》没有完整的读过,只在书店和网页上看过几段,能近距离的与陈忠实先生交流,最先想做的便是通过作品去了解他。赶忙抽空去书店,没有任何版本的《白鹿原》,很纳闷这样一本好书怎能缺货。后来,在一家经销盗版书的店里,以10元的价钱买到所谓的《白鹿原》。   曾听人说,贾平凹先生有收藏自己盗版书的习惯。于是自我安慰,也索性收藏一本陈忠实先生的盗版书好了。幸好,那书除了封面有些商业化的色彩很花哨,错字倒少,纸质却好。   接到报社打来通知开会的电话,一直很兴奋。可《白鹿原》却只看了开头。于是,感慨这本书吸引人的文字力量,那力量仿佛引领我去探究文学的本质,又仿佛通过文字去领悟小说审美层次的魅力。当琢磨作者的语言时,那千锤百炼之后所呈现的润泽奇异的神采,让我兴奋又惊叹。间或也从小说里去感知陈忠实先生当初写作《白鹿原》时的心理态势。最后便是盼望快到见面的那一天。   冬至,正在锅边煮饺子,电话铃声很急,小姐妹央求帮忙的声音也很急。听完电话,顾不上锅里翻腾鼓胀的饺子,便匆忙出门。去花店的路上很兴奋,虽然不是为自己去车站接陈忠实先生订花,但当在花店的玻璃门口,看到朋友晓宜手捧一束香水百合消失在冬日的街头,我心里却很暖和。只是,当那花束远远在街上的人群中游走,却又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不该选紫色的包装纸,白色的百合应该用暖色承托,才适合冬季里送给远道而来的客人。其实花也许并不重要,想想那花先于我去见陈忠实先生,不免心里生出许多羡慕。   新闻发布会的现场济满了人,文学各界的朋友欢聚一堂。宾馆的大厅很敞亮,但只设了几款简单的沙发。人们三五成群站在大厅,悠闲的聊天。旧朋友寒暄打招呼,新朋友互相介绍又相识。这样的聚会让熟识的名字与现实中的作者对号入座。以前对作者可能是理性认识,知其文,不知其人。而现在,更将理性感性结合在一起,加深了印象。   大厅里近100多人,很多人胸前戴了写有贵宾的花束,除了当地的知名人士,还有来自全国各地文化界人士。外地来的客人似乎一眼便能看出他们的不同,虽然在穿着打扮上与本地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哪里不一样,看一眼便似乎很明了。   在这样的场合,最想要见到的还是陈忠实先生。匆匆在人群中环视,却没有与图片相像的人。正如陈忠实先生后来所说,他40年前来天水还是个小伙子,可今天一下火车,依旧感觉这里似乎与今天西安的风物人情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想象中那个新鲜的、不一样的天水并没有出现在眼前。他还像在家里,家里的人和物依旧。而我想,在同一个秦岭山下生活,每天吹着黄土高坡的大风,喝一个水系流淌的水,这里的人们,又怎么不相像呢。这便不难理解当时为何在人群中找不到陈忠实先生的原因。其实他更像一个天水的本地人,连他的言语,纯正的陕西口音和天水的方言也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座谈会主席台正中坐着陈忠实先生,这个位置正对着门,进去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他,他与照片上并没有不同,只是额头和脸颊的皱纹深了许多,斑白的头发从两鬓伸向额头,脸颊消瘦却很健朗,老年人所有的特征似乎更明显的呈现在他的脸上。然而,他那双眼睛却安静而平和,睿智而深邃,似乎总在思考中。   座谈会最后发言的是陈忠实先生。他舒缓的语速像和熟人拉家常,没有所谓的中国作协副主席的口气。他更像是一位老父亲,把自己生活的经历和创作经验,讲给身边的孩子们听。他说过去生活紧张的时候,为赚一些稿费糊口养家,经常下乡给企业写报告文学。有一年腊月将近年关,回家时背回一袋子馍和一只猪后腿。他用“背”来形容一个爬格子的作者人生的艰辛,可他说的却很坦然和轻松。这让我想到“水多河静,土厚山重”,敬慕之情油然而生。   晚上凑巧听甘报、日报的记者采访陈忠实先生,又一次见到他。临见面前,朋友们提醒我有没有《白鹿原》请先生签名。这才又匆忙乘车回家拿来盗版的《白鹿原》。   走进陈忠实先生的客房,一眼便看到大厅书桌旁花瓶里的香水百合,那花正开的娇美,白色雅致的花朵温婉而脱俗。陈忠实先生在靠近落地窗的书桌前休息。他手里拿一只大雪茄,精致的烟嘴套在棕色的雪茄上,而雪茄的味道却更像本土的老旱烟。虽然是冬季,桌边的窗户却敞开着,白色的窗帘被风轻轻撩起。   简单的寒暄后,便请陈忠实为我们签名,当把手里的《白鹿原》递给陈忠实先生时,我心里惴惴不安。没等书递给他,便急忙解释书店里买不到正版。旁边的朋友也搭腔说《白鹿原》在天水的各大书店都脱销了,甚至盗版也很难买到。陈忠实先生从我手里接过书,看看封面说:盗版《白鹿原》的品种他见过十多个,而我这本盗版却第一次见。他仿佛看出了我的难堪,又安慰我说,今天市长先生签字的几本中也有盗版,现在的盗版防不胜防。盗版书名去卖是小事,最可怕的是盗名出书,而那些书上的内容实在是文学作品中的垃圾和毒品,很害人。   陈忠实先生边和我们聊天,边签名手中的书。这样盗版的书对于一个辛勤笔耕的作者来说,没得到一分钱的版权费,却又不得不签下自己的名字。陈忠实先生对于《白鹿原》盗版书的签字似乎很漫不经心,他签完字又看我手里的记录本,我连忙递给他。这时,他比签自己盗版的书似乎高兴了许多,他反转小本子打量一下,却并没有翻看里面的内容,思考片刻写下一段话:“一根敏感文学的神经,自我保护和珍爱。汪彤之嘱陈忠实”   签名后的采访更像是和一个长者讨教写作和生活。陈忠实先生娓娓道来的话语中,我们似乎听到了每一位作者相同的写作感触,又似乎听到属于陈忠实先生个体自身经历的特别。   说到生活,陈忠实先生说生活中最大的困惑曾是失眠。每天构思写作人物的生活状态、语言习惯、行为特征,这会让人不自觉的进入深层次的思考。这样总有一根对文字特别敏感的神经在跳动,以至于睡觉时还处于兴奋和活跃中。失眠让人产生更多的创作灵感,但却影响了正常的生活。甚至用很多方法难以消除。后来,临睡前他总习惯喝些酒来放松精神。说到这些,陈忠实先生那双目光温厚、很少朝你直视的眼睛,似乎又陷入深深的思考。也许这样的思考,是一根对文字特别敏感神经的思考,这些思考滋养了一个作家心灵。   说到写作,陈忠实先生谈到最初的生活磨砺,忆起生命中令他感恩的三位编辑。他曾写作《何谓良师》《何谓益友》来怀念他们。78年文学复兴,《陕西日报》文艺部的一位编辑发来的一封毛笔约稿信。这封信在他人生最艰难的时候,给了他创作的信心和灵感。后来就是这位编辑刊发的短篇小说《信任》被《人民文学》转载。说起这些,陈忠实先生陷入深深的缅怀中。而我也忆起那个最初打电话向我约稿的日报编辑凯飞。这两年,她的真诚和信任不知也给予我多少创作的动力。还有一位只知其名却未曾谋面的晚报编辑胡碧波,他常从我的博客上择选文章发表,而我却从未有机会言谢说说我心里的感动。   《何谓益友》是写作纪念《白鹿原》的编辑何启智。这位慧眼识金的编辑从陕西文艺上看到陈忠实先生的小说《水库情深》,便毅然千里迢迢从外省赶到西安,又从西安城里赶到南泥湾干校,在乡下的十字路口恳切的请陈忠实先生写一部长篇。就是在这个1973年的十字路,就是这样一种慢慢长路奔波的真诚,20年后成就了一部中国文学史上的巨著《白鹿原》。说到这里,陈忠实先生似乎又陷入回忆,他穿越时空隧道又来到30多年前那个徘徊的十字路口。   和陈忠实先生告别已近深夜,为他斟满一杯催眠的醇酿汁液,我们启程。夜晚的街道虽有街灯,却被笼罩在强大无尽的黑幕里。走在路上,我那根对文学特别敏感的神经,似乎在这空洞的夜里有了释放的空间,这一夜我失眠了。
2008/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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