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香香软软的推浆米果
2021-12-23抒情散文潇湘珍珠
外甥阿辉从家里来,进门就讨好似地跟我讲:满姨,我带了你爱吃的推浆米果和黄心的番薯。我本来有一肚子话要骂他的。阿辉乘坐的火车晚点了,晚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害得我做好了饭菜左等又右等,等得心里直冒火:三十多岁的人了,做事一点都不周到,明晓得过了时……
外甥阿辉从家里来,进门就讨好似地跟我讲:满姨,我带了你爱吃的推浆米果和黄心的番薯。
我本来有一肚子话要骂他的。阿辉乘坐的火车晚点了,晚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害得我做好了饭菜左等又右等,等得心里直冒火:三十多岁的人了,做事一点都不周到,明晓得过了时间我会担心,也不晓得打个电话。我打他手机又打不通。见了阿辉的人,听了阿辉的话,担心没了,气也跑了,赶紧从锅子里端出饭菜,招呼他吃饭。
阿辉好像不饿似的,我都端起碗拿起筷了,他还在厨房里悉悉索索地不知干什么。我催他,他说就来。出来时,手上端了一碗炒热了的推浆米果。
哈,热气腾腾的推浆米果,圆溜溜胖嘟嘟裹了一层红艳艳的辣椒油的推浆米果,它们调皮地讨人喜欢地挨挨挤挤地堆在碗里,向空气中向我,散发着浓浓的清香。我的喉咙里伸出一支手来了,我的眼睛瞪得和碗里的推浆米果一样圆。我不吃饭了,筷子一个劲地往米果碗里伸,吃了三个吃四个、吃了七个吃八个,好像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似的,用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阿辉把我的吃相馋相收进眼里,把他的恍然大悟从嘴里吐出来:原来满姨是这么爱吃啊,难怪我阿妈昨天硬坚持要做,还不准我和我阿爸敞开了肚皮吃。
一抹笑容,一抹如黄菊花一般开心的笑容,迅速地在我脸上绽开。
这姐姐啊,上次不是说,年纪大了,不想动了,做米果、打糍粑太费事,愁麻烦么。
国庆节,侄女结婚。二哥千叮万嘱要姐姐来,我也打电话帮腔。姐姐还没有去过二哥家,也没有来过我家。伸长脖子把姐姐等来的那天,我满心以为姐姐会带我爱吃的米果糍粑什么的,不想姐姐拿出来的是从商店买来的饼干,从农贸市场买来的板粟。
我一点也不掩饰我的失望,直通通地就讲:姐姐,你干什么买饼干啊,我家食品柜里还有好几盒,没人爱吃,你给阿妈带去吧。还有板粟,去年大嫂给我的炒板粟还放在冰箱里呢。
姐姐就很过意不去的样子,默默地把饼干收进包里,但坚持把板粟放下了,说是土板粟,别看个小,甜。然后又笑着说我,出来几十年了,还是爱吃家里做的东西。
我爱吃老家的一些土物儿,并不是说我有多不忘本,而是姐姐做的米果呀糍粑呀什么的,实在太好吃了。姐姐在娘家时,并不觉得她有多能干。不知怎么的,出嫁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尤其是做吃的,比母亲做的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同样是过年时候的碱水米果,姐姐做的就是比母亲做的味道好。出嫁后的姐姐,也好像比在娘家时还疼我,既使三个外甥相继出生后还是一样。隔个把月两个月,就要接我去她家住几天。
那时,姐姐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五年三孩子,两个人挣,五张嘴吃,能吃饱,就算不错了。我不知道,姐姐是不是有每天早上淘米煮饭的时候,就掐一点米出来,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就匀出两三升米来。春天,有蒿子、有笋子,姐姐包蒿子米果。其他三个季节,姐姐就做推浆米果。姐姐做的推浆米果,圆溜溜,大小均匀,就跟机器压出来的一样,粉磨得细,和粉团的时间长。吃在嘴里,软软的、不硌舌子、不沾牙。如果放点油、盐、辣椒粉,回锅炒一下,就更好吃了。每次吃推浆米果,平常饭量不大的我,能吃不少。姐姐大概就是看推浆米果能打开我的食欲,所以才会想着从牙缝里省些米出来,隔个把两个月,就做一次推浆米果吧。
做推浆米果是很麻烦的。第一步,是用温水把米泡发,得大半天时间。第二步,是放石磨里去磨,磨成细细的粉。石磨本就很重,磨带水的东西就更重。难为体力并不是很好的姐姐,推着重量比自己的体重还重的石磨,一圈一圈地转啊转啊,要转一两个小时。夏天,自然是汗一身身,冬天,也要出一身毛毛汗。把磨好的米粉和成米团,也不容易。没掺糯米,单靠水亲和,没大半个小时,是和不成团的。从一粒粒的干米,到一个个蒸熟的丸子,姐姐是费时又费心。而我从碗上挟起一个丸子,到送进嘴里,吞到肚子里,却是快得很,不要一分钟。姐姐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一碗米饭,一碗掺蕃薯丝的饭,几块蕃薯,也同样可以填饱我的肚子的。
母亲就讲过姐姐:你不要这么惯你老妹。你家里一堆的事,够你忙的了,还老惦着她干什么。你怕我会饿着她啊。她是个讨债鬼,吃什么,怎么吃,都不胖。
姐姐就笑。说:阿妈,老妹的嘴是叼一点,吃又吃不了多少。看她瘦得跟灯芯草一样,心里过意不得。我累一点,不打紧。
母亲也是嘴头子上这么讲,背了阿爸,偷偷地给姐姐家送米,其中就有想要姐姐给我做推浆米果的意思。母亲没有做过推浆米果,不会做。
我很记得,从我们家到姐姐家里去的那条弯弯的山路。既是山路,上坳下坳自然就多,逢雨天,是很不好走的。我不用自己走,姐姐背我呢。姐姐说:老妹,你好轻哟,要多吃点,吃胖一点。细妹子银,胖一点才好看。你在姐家多玩几天,姐给你做推浆米果吃。
相同的话,姐姐讲过多少回?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十五岁那年离开家乡,去二哥所在的城市读高中,姐姐连夜赶做了两锅子推浆米果,给我带在车上吃。在车站,客车都开出很远了,姐姐和母亲还一个劲地挥手……
“满姨,你笑什么啊。看你的样子,就像刚从大酒店吃了海鲜大餐回来一样。推浆米果真有这么好吃吗?”
“那是因为满姨能吃出你吃不出的另外一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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