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通济渠一带的春天

　　通济渠穿过田野分散着它的支流，西陵河只是它小小的一个分叉，盐碱地、梧桐树和飘着尘土的黄土路是这一带长久的风貌，关于春天，不能不说是个令人欢欣鼓舞的季节。 　　泥土潮湿起来了，伴着飞鸟和满厅堂的蝉鸣，趁着东风放纸鸢的孩童在田埂上奔跑着，汗在额头密布着细密的珍珠。春天使原本光秃秃的乡野变成了飘着新鲜气息的家园。在我的眼里，人们重复着对于春天的等待，而他们却在通济渠每个角落里修葺着他们爱着的土地、树林、水渠和大片的庭院。他们是离春天最近的人，我只是站在那发光的玻璃窗里看到了那些春天的流水、春天的飞虫以及徐徐变化的叶与花。所以这一带的春天与我来说，依旧按照浸染的方式开始，空气里的清香和鱼群在水底滑动的声音，窗台下的樱桃树上冒出的新芽，这个包围的方式就是春的气息。春天让我感觉到了被欣喜包围的冲动。 　　通济渠带着远方的河水流向远方，这条上了年纪的水渠静静地在中原的土地上漫游，不慌不忙的，像位深谙历史和命运的老人。我的家就在它一条小支流的河岸边，青石板桥横亘在那片葫芦型的水域上，连接着河东岸王庄与河西岸油坊的街道，每当铜铃在河边那所小学里敲响的时候，这条街道上就会涌现出喧闹而沸腾的人群，我家的门这个时候会被妹妹打开，院子里开始飘满她的歌声。
　　午饭间的校园空寂得让人不敢涉足，我从那棵三人环抱不得的梧桐树下走过，总疑心挂在树桠间的铜铃会啪嗒一声扣在我脖子上。幸亏它很牢，至今我也没听说过铜铃坠落的事件。小学办公室的门被漆成了国旗的颜色，作业本成堆的教师桌上方那些领袖的照片上，粗而长的胡子像一把严厉的戒尺，时刻悬挂在头顶。通济渠一带有无数个这样的小学，一个行政村的师资力量全部在这里了，民办和公办的老师一样的教着书。 　　通济渠向前流到了另一个村庄，我的初中也被安置在河边一大片田野包围的校园里。这个破落的教室里永远挂着一块不明不暗的黑板，它不像小学那样用一学期一次修理的方式爱着这块传授知识的阵地，它们永远失修。我带上眼镜的那些天操场上的白桦树总是摇曳着新绿的叶子在窗外呼唤，知了发疯似的四处吟唱，把整个村庄都穿透的长音调宛如从天际划下的一条钢丝。除了春天，我还熟悉通济渠一带的其他三个季节，它们以离春天远近的程度可分为：近春、远春和临春。我总觉得这一带的春天走不远，在静静地看着人们。或许它至少在远远地望着我。通济渠是个厚重又长远的名字，所以它望着我的时候露出的慈爱让我莫名地温暖。它的春天在树上跟云挨的很近，在田野里跟泥土挨的很近，我的赤足爬过树也踏过潮湿的泥土，所以我也跟春天挨的很近。 　　遍布这一带的记忆像那片河水明亮，闪着微光。这些细小的光斑组成了我回忆的月光和生命的阳光。这条悠远的水渠藏着枯了又容的草与花，藏着清栏竹篱和弯弯车辙，藏着鸟鸣和乌云的影子，一派黄昏的云影从河渠上空掠过，带着花瓣的印痕，带着辽远的心事。跟春天有关的转变已从树头那顶新绿的芽尖上开始了，云鸟先发现了它，欢快地啾鸣，于是整个乡野的鸟儿开始叫嚣着要霸占着这一切的新绿。跟农作物有关的转变在铁犁雪白的刀刃上明闪闪的，耀人眼睛。这小面积的变化并不能表现出春天的面貌，春天来的时候是浩荡的，宛如一阵绿色的暴风，把整个乡野都改变了，树满头的绿叶子，田野满皮肤的绿苗，天空清澈的云，沿着通济渠的河岸，春天是悠长而饱满的，像那汩汩流淌的河水。 　　 我在小镇上自由自在地读书，不用做农活，午后的斜阳透过树头落在我的作业本上，落在砖墙上，疏影清浅。安静的下午阳光富有得四处挥洒，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我抬头望着那片青色晴空，幻想着遥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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