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童年·;照相
2021-12-23叙事散文黑龙江小龙女
一那是一个夏天,我和弟弟、妹妹跟伙伴们在门口玩。我家的院子开着东门,隔着一片空场便是生产队。我们在场子里撒欢跑着,玩一种叫做“拍人”的游戏,谁被追上,就被拍到了,只能双脚站定不动,等人来救。我穿着很长的裙子,裙摆几乎到了脚脖子,跑的本来不快……
一
那是一个夏天,我和弟弟、妹妹跟伙伴们在门口玩。我家的院子开着东门,隔着一片空场便是生产队。我们在场子里撒欢跑着,玩一种叫做“拍人”的游戏,谁被追上,就被拍到了,只能双脚站定不动,等人来救。我穿着很长的裙子,裙摆几乎到了脚脖子,跑的本来不快,加上裙子裹腿,常被拍到,看着满院子跑的伙伴们,气得直喊人救我,上身焦急地随着他们跑动的身影晃来晃去,脚怕违规般地纹丝不动,像个不倒翁。
我玩的真投入啊,家里来客都不知道,二个叔叔是城里人,来看他们的婶婶——我的奶奶。一番客气,两杯糖水的推让寒暄之后,妈妈便送他们出了门口。看见疯跑的我们,妈妈叫过我们三个,让我们叫叔叔。三个孩子挨肩地站成一排,个头像楼梯台阶般递增。叔叔的眼光扫过楼梯,恍然大悟般命令道:“快,我的相机里还有两张胶卷,站好,我给你们照相。”照相?那可是比过年都难碰到的事啊!我们姐几个只是出生后百天或者周岁生日,被安排着拍了照,我拿着苹果,妹妹拿着手表,弟弟甚至拿了一个大茄子,如何摆布成这样,对当时的场景却没有丝毫记忆。
高兴地事来得太快,我们措手不及地转着圈子,游戏停下来了,小伙伴们围过来,我们大声宣布,今天不玩了,我们要照相。闻听此言,伙伴们不但没走,还围成一个半圆的圈子,好像我家门口要唱大戏。妈妈对我们吩咐着,快,进屋洗脸、梳头。弟弟简单的抹抹脸就行,妈妈忙着收拾妹妹,我就只好去找奶奶了,汗水加尘土令我的头发发粘,她用木梳使劲地把头发通开,我疼得只咧嘴,可为了照相只能忍着疼,用手握住紧贴头皮的头发。奶奶自作主张地唾口吐沫当头油,用梳子抿好鬓角的乱发,我的辫子终于梳好了。
于是,我们姐三个像出场的演员,一字排开地迎着太阳站好,眼睛注意着叔叔的手势,他让往哪看就往哪看,他喊着一、二、三字未出口时,妈妈说话了,怎么眼睛都曲曲着?这怎么行呢?原来太阳光太强。我们抬头望天,发现太阳正在云中穿行,只能等待它躲在云后的瞬间,既有柔和明亮的光线,我们的双目又能炯炯有神。
等待的过程像是候场子,围观的伙伴们开始七嘴八舌地给我们出主意,有的让我们拉着手,搂着肩,甚至让我们叉着腰,设计了表情,脸上的肉配合着建议几乎僵了,微笑、畅快地笑,高兴地表情,真地不好拿捏。觉得手多余,腿也没地方放,大家的眼神好像聚光灯,我们不自在起来,身子开始前仰后合了。别动,好了,突然一声大喝,叔叔抓住太阳躲进云里的瞬间,趁我们一愣神儿的功夫,他按了快门,相照好了。
“还有最后一张胶卷,给你们娘几个合个影儿?”叔叔提议道。此时该轮到妈妈手足无措了,她边拢头发边推辞:我刚喂完猪,裤子还没有换的,照出来也不好看。在推让之间,围观的几个孩子不耐烦地齐声喊了起来,仿佛有人指挥般齐整,那是我们姐弟三个的绰号,富有节奏,类似起哄,局面变得有些微妙。我的脸开始发烫,恼也不是,更不该发怒。矜持犹豫间才注意到太阳很好,原来风也很大。
妈妈灵机一动,随即设计出拍照的阵型,她坐在椅子上,我跟弟弟站在两侧,妹妹站在她双腿前方,既能遮挡她的脏裤子,又显出母女间的亲热,叔叔的右手在相机上方一抓。相照完了,我们又跟小伙伴们跑在一处,并且还多了一个话题,不厌其烦地说着照相的感觉,一点不疼,就是觉得脸上的肉有点累。
叔叔们走了,从此以后我们就开始数着日子盼照片,但那个年代进一次城非常不容易,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坐上火车,然后汽车……这是遥远的旅行,仿佛地平线前面的风景,一直存在于视线之外。这种美好的想念令人绝望。索性,我们慢慢忘记了这码事儿。
好久之后,我才在妈妈的鞋样盒子里看见那两张照片,上面模糊一片,布满了芝麻粒大水泡样的点儿,我们只留下影子,却怎么也看不清表情。原来是叔叔们疏忽了洗相的一个程序,药水有点热,底板烫坏了。
它们没有挂在墙上给外人欣赏的机会了,被一直藏在鞋样盒里。好多年不穿做的鞋子了,鞋样盒子不知所踪,照片随着我们长大的日子湮没,唯有剩下的记忆越发鲜亮了。
二、 小学毕业相是老师领我们去城里照的。 那天像一个节日,我们班40多人涌向火车站。这么多人一起坐火车,令这个四等小站着实地热闹一阵儿。同学们像涌出笼子的小鸟,遇到啥新鲜事都要议论一番,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也难怪呢,平时都是在过年时候,还得看大人的心情,软磨硬泡中才能进一次城,更有耳提面命的注意事项,要不是怕有碍观瞻,大人非得用绳子把人拴在身边妥当。 小英拎着很大的皮箱,跟她的个子真有些不协调,像米老鼠脚上的大鞋子,我们只是在城里停留大半天,不知道她有多少东西要装。在站台上候车时,老师招呼几个追着疯闹的男生,小英羡慕别人的来来往往,她却只能规矩地提着箱子。身边一个中年人好心地搭话:小妹妹,你要去哪旅游啊?对于我们来说,旅游是多么陌生的词啊!难以明白它的内涵,只有愣愣地瞅着他笑。抑或是人家取笑她的大箱子? 待咣当咣当的火车开过来,这些事都不重要了,我们蜂拥而上地挤进车厢。 去了照相馆,又是一阵忙乱。摄影师忙着布置楼梯形的垫脚,以使照出的相片有着错落有致地视角效果,老师则把同学们按照身高排好队,好方便安排每个人的位置。我跟小英是好朋友,便想方设法挨着站队,为达到目的,照顾我的“海拔”,比我高出一块儿的小英还屈着腿。 当时,我梳着两条长辫子,扎着两条绫子,是青色带有金丝线的纱巾条。小英跟我商量,要借一条绫子扎在她的辫梢儿上,让发辫垂在胸前,以便能拍到。其实,照黑白色的相片,青色绫子在我们深色衣服的映衬下,在多人的集体照中,没有刻意地突出特写,效果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的。但我俩不管这些细枝末节,还在兴致勃勃地打扮,一人一条绫子,并且设计好把哪一面的发辫垂在胸前。 大家终于被安排着站在凳子上,老师一再强调不能随便眨眼睛,如果谁照瞎了,那可不是一个人的事。大家的集体荣誉感油然而生。我自然是听话的,努力瞪着眼睛,可眨眼睛是瞬间的事,仿佛不听自己的意志控制。摄影师的头钻进镜头后的黑布里,仿佛戴个黑头套,他叽里咕噜地说着话,我们都不知所措,他的头只好从黑布套中钻出来,说着影像的效果图,不时地调整着同学们的站位,一再地让我们放松,面容不可太僵硬,喋喋不休中,他按了几次快门,以便能有选择,挑出效果相对较好的一张加洗。 大家长出一口气地解散了,就听一个同学说,我自从站在凳子上,眼睛就没有眨过,累死我了。这是谁啊?怎么有这样的功夫?我们站在凳子上被安排着造型,差不多有10分钟呢!人多嘈杂,我终于不知道他是同学中的哪一个。 在同学们七嘴八舌地交流照相的感受时,老师统计需要加洗多少张照片,把费用摊到每个同学头上。按照一般常识,有多少人参加拍照,就洗多少张,这才能做到人手一张。但同学中有一对姐妹却说啥不要,老师让一步说,你们是一家人,两个人就要一张毕业像吧,做个纪念。妹妹无置可否,姐姐也没说理由,只是态度坚决地不要。“不要相片,为啥跟着照啊?”不知谁说了一句,姐姐竟然哭了起来,大家手足无措地面面相觑。老师最后说,那就不要吧,这是自愿的事儿。 这次进城照相,竟然有些虎头蛇尾。觉得好多设想都没实现,就该坐火车回家了,回来的路上,大家很安静,是累了?还是想到姐妹俩哭声背后隐藏地分别呢? 等相片洗出来才看清楚,我借给小英的绫子,她如愿以偿地系在辫梢儿上垂在胸前,却让坐在我们前面的一个男老师的头给遮住了,竟然没被照上。哭泣的姐姐阴沉着脸坐在同学中间,我们想当然地推理,她照地多不上像啊!怪不得人家说啥不要呢! 过了好久以后,一个更实际、贴切的理由被大家知道。原来,她家实在困难,家长不给她们姐俩照相的钱,可她们太想跟同学们进城了。 如果早知道这样,全班每个人拿出一分钱,足可以圆姐妹拥有照片的梦!老师如是说。可此时,我们小学毕业好久了,照片的底板不知道散落哪里,只是惋惜一下,这个念头就像许多失落的美好一样转瞬即逝了。
二、 小学毕业相是老师领我们去城里照的。 那天像一个节日,我们班40多人涌向火车站。这么多人一起坐火车,令这个四等小站着实地热闹一阵儿。同学们像涌出笼子的小鸟,遇到啥新鲜事都要议论一番,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也难怪呢,平时都是在过年时候,还得看大人的心情,软磨硬泡中才能进一次城,更有耳提面命的注意事项,要不是怕有碍观瞻,大人非得用绳子把人拴在身边妥当。 小英拎着很大的皮箱,跟她的个子真有些不协调,像米老鼠脚上的大鞋子,我们只是在城里停留大半天,不知道她有多少东西要装。在站台上候车时,老师招呼几个追着疯闹的男生,小英羡慕别人的来来往往,她却只能规矩地提着箱子。身边一个中年人好心地搭话:小妹妹,你要去哪旅游啊?对于我们来说,旅游是多么陌生的词啊!难以明白它的内涵,只有愣愣地瞅着他笑。抑或是人家取笑她的大箱子? 待咣当咣当的火车开过来,这些事都不重要了,我们蜂拥而上地挤进车厢。 去了照相馆,又是一阵忙乱。摄影师忙着布置楼梯形的垫脚,以使照出的相片有着错落有致地视角效果,老师则把同学们按照身高排好队,好方便安排每个人的位置。我跟小英是好朋友,便想方设法挨着站队,为达到目的,照顾我的“海拔”,比我高出一块儿的小英还屈着腿。 当时,我梳着两条长辫子,扎着两条绫子,是青色带有金丝线的纱巾条。小英跟我商量,要借一条绫子扎在她的辫梢儿上,让发辫垂在胸前,以便能拍到。其实,照黑白色的相片,青色绫子在我们深色衣服的映衬下,在多人的集体照中,没有刻意地突出特写,效果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的。但我俩不管这些细枝末节,还在兴致勃勃地打扮,一人一条绫子,并且设计好把哪一面的发辫垂在胸前。 大家终于被安排着站在凳子上,老师一再强调不能随便眨眼睛,如果谁照瞎了,那可不是一个人的事。大家的集体荣誉感油然而生。我自然是听话的,努力瞪着眼睛,可眨眼睛是瞬间的事,仿佛不听自己的意志控制。摄影师的头钻进镜头后的黑布里,仿佛戴个黑头套,他叽里咕噜地说着话,我们都不知所措,他的头只好从黑布套中钻出来,说着影像的效果图,不时地调整着同学们的站位,一再地让我们放松,面容不可太僵硬,喋喋不休中,他按了几次快门,以便能有选择,挑出效果相对较好的一张加洗。 大家长出一口气地解散了,就听一个同学说,我自从站在凳子上,眼睛就没有眨过,累死我了。这是谁啊?怎么有这样的功夫?我们站在凳子上被安排着造型,差不多有10分钟呢!人多嘈杂,我终于不知道他是同学中的哪一个。 在同学们七嘴八舌地交流照相的感受时,老师统计需要加洗多少张照片,把费用摊到每个同学头上。按照一般常识,有多少人参加拍照,就洗多少张,这才能做到人手一张。但同学中有一对姐妹却说啥不要,老师让一步说,你们是一家人,两个人就要一张毕业像吧,做个纪念。妹妹无置可否,姐姐也没说理由,只是态度坚决地不要。“不要相片,为啥跟着照啊?”不知谁说了一句,姐姐竟然哭了起来,大家手足无措地面面相觑。老师最后说,那就不要吧,这是自愿的事儿。 这次进城照相,竟然有些虎头蛇尾。觉得好多设想都没实现,就该坐火车回家了,回来的路上,大家很安静,是累了?还是想到姐妹俩哭声背后隐藏地分别呢? 等相片洗出来才看清楚,我借给小英的绫子,她如愿以偿地系在辫梢儿上垂在胸前,却让坐在我们前面的一个男老师的头给遮住了,竟然没被照上。哭泣的姐姐阴沉着脸坐在同学中间,我们想当然地推理,她照地多不上像啊!怪不得人家说啥不要呢! 过了好久以后,一个更实际、贴切的理由被大家知道。原来,她家实在困难,家长不给她们姐俩照相的钱,可她们太想跟同学们进城了。 如果早知道这样,全班每个人拿出一分钱,足可以圆姐妹拥有照片的梦!老师如是说。可此时,我们小学毕业好久了,照片的底板不知道散落哪里,只是惋惜一下,这个念头就像许多失落的美好一样转瞬即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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