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师

　　那女子姓马。在同部电梯中上上下下近十年了，才知道她的姓。 　　她是大厦的清洁工，一大早就在大厦内打扫卫生：收垃圾桶、拖地。乘工作之便会捡拾报纸、塑料瓶，逢休息日在楼道里整理。见了我，有点紧张：“我一会就弄好。”我同她笑：“没关系。”再见了我，就慌忙起来帮我按电梯。此后就算在一楼见了，她也会帮我按我要去的楼层，又或按着电梯等我一会。于是见她送垃圾桶，我也会按着电梯等她。有时便聊几句。一天黄昏在电梯里遇到，她说：“今天帮老板洗窗帘，现在才洗完，想把废纸拉去卖，可能也来不及了。”“街道转角有一家收废品的，应该还没有关门。”她摇头：“人家不要我的，说我的纸太碎。”有时我帮她按电梯，她进来道过谢后，会低低说：“人家都不愿意等我们。”我只能笑。我一直开不了口，问她月薪多少。不过有天她主动提起，说一月一千零五十，再加午餐补助一百五，每月有一千二，有的清洁工是退休后来做这工作，因而有双份工资，她却全部靠这份工资养家糊口，所以大家同情她，把废纸、塑料瓶都留给她。 　　有次大厦来了一个不穿制服，一脸严肃的女子当清洁工。她最喜欢擦电梯，而且是用拖把：举着十分宽大的拖把在电梯内擦来擦去，最为奇特的是，电梯停下来开门时，她会正巧擦到门上，门外的人一见这么一大把拖把迎面而来，往往会被吓一跳，匆忙闪避。一次两次三次数次后，她依然故我，从不知道在电梯铃声响起时收一下拖把。而且，我上班时她在擦电梯，我下班回家，她还在擦。我怀疑她干不长久，果然，数月后，就见不到她了。马师则是在还没有人等电梯的时候就已擦好，有天我起得早，在电梯里见了她，十分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笑笑：“六点半到这里。” 　　端午节遇到马师，她问我：“放假了？”“放了。”一新来的清洁工立即问她：“我们会不会也放假？”马师不说话，那人又问：“会不会发棕子给我们？”她依然不说话。那人说：“不行，我得去问问。”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这位新来的清洁工。 　　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干着干着，就跳槽到大厦内某家公司跑业务。一次在电梯内遇到，她十分开心并骄傲地同我说：“这面工资高，活轻松。”马师则告诉我：“人家年轻有文化，跳槽也容易。” 　　或许就是因为她认为自己不年轻了，所以格外珍惜这份工作，大厦的清洁工来来去去，就只有她，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