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他故事：小奥

　　　　　　　他故事：小奥 　　　　　　　　　　　　梅朵 　　近来，我本就不太灵光的逻辑思维能力显现出强劲的衰败势头，小奥常乘人之危，拿小学四年级的应用题为难我，每当我憋得面红耳赤，求解不得，他就会像周星星版的苏乞儿那样，哈哈哈干笑数声，挖苦我正奔往老年痴呆的路上，智商怕是连70都不足了，没过两分钟，又假慈悲宽慰我：老人家你别担心啦，据说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还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这话我爱听，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嘛。 　　我发现自己一向不太靠谱的想象力，在逻辑思维能力日渐枯萎之后，又攀了新高，仿佛生了翅，长了脚，天马行空，信马由缰，以至于小奥每说到一个有可能产生歧意的词，都要停一下，插进一个括号，表情特严肃地告诫我——不许联想，括号完了，这好比宋丹丹警告黄宏，虽然咱们手粘到一起了，但你心里不能有啥思想活动。太可恶了。 　　小奥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恨了又爱，爱了再恨的人。 　　小奥生于50年代末，说来已是甩出40好远，直奔50而去的人了，可是我们都喜欢叫他小奥，他自己也半推半就，接着装嫩，疯起来不输80后。 　　奥不是他的姓，也不是他的名，他的本名有着呛人的政治色彩和深刻的时代烙印——卫东，尽管，他打小就生的柔弱，卫什么都显得力不从心，但这不并影响他目不识丁的父母对他抱有的殷切期望。 　　小奥这个名字的由来跟一首歌有关。小奥基本上是个乐盲，除了国歌之外，他惟一会唱的歌是《粉红色的回忆》，每次去歌厅，小奥的粉红色回忆，都会像脑白金广告似的，不时插播到点歌单中，上一曲还没结束呢，他就等不及了，司在唱歌的人身边准备抢麦，麦一入手，便沉醉其中，仿佛一肚子往事踏浪而来。经过无数次演练，这首歌小奥唱得基本不跑调了，但常跑词，那句“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永远被他唱成“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奥秘”。数次纠正无果，小奥秘就小奥秘吧。卫东的锋芒，也被“小奥秘”给遮盖了，简而化之，成了小奥。 　　小奥是最后一批工农兵大学生，学中文的。小奥说上工农兵大学是上帝给他开的一扇窗，不然，他可能要一辈子当农民，从土里刨食了，以他瘦弱单薄的身板，当农民怕是连自己都养不活。上帝那天没喝多，给小奥打开窗子的时候，没忘记关上门。那扇门是小奥的爱情之门。 　　小奧当农民时定了亲，一切都是父母作的主，无所谓他喜欢不喜欢。姑娘是奥妈的远房亲戚，比小奥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奥妈欢喜出一脸菊花皱。姑娘不识几个字，长得也粗枝大叶，倒是壮得跟一头小母牛似的，这和小奥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她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上山拖木，下地犁田，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劳力，学大寨那会儿，她是远近闻名的铁姑娘。在农村，身体绝对是革命的本钱，谁都搞不清姑娘看中小奥啥了，反而觉得小奥捡了大便宜。 　　定亲一年后，小奥被推荐成了工农兵大学生，胸前戴着大红花，坐在手扶拖拉机上，吹吹打打，被送走了。这是村里有史以来惟一的一个大学生，他读书的地方在省城，姑娘一边高兴着栖上梧桐树了，一边担心自己的将来。工农兵大学生哪儿来哪儿去，奥妈对姑娘说，她认的儿媳妇，她儿子也得认。 　　放在书生堆里，小奥的优势很快便显了出来，他天生有一种书卷气，清逸，幽默，睿智，又不失淳朴，这样的人首先招女孩子喜欢。据说喜欢上小奥的不只一个，其中有一个女兵，她的父亲是部队的一个什么长，连小奥毕业的去向都给设计好了。儿子即将成为城里人，前途光明一片，奥妈似乎也对她作主定下的这门亲事打了退堂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不是小奥变心，而是小奥毕业后，背着行李回来当了一名乡村教师，娶了粗枝大叶做老婆。 　　谁都知道小奥的婚姻里没有爱情，只有责任，替他惋惜和不值。可是小奥说这一切都是命，他不会违命而行。人在做，天在看，如果他毁婚，就算不遭天遣，也会一辈子心不安，心不安地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小奥过了一段很是心苦的日子，他没多少文化的老婆，除了知道闷头干活，照顾他和他的父母，没别的什么爱好。没有后顾之忧，小奥可以专心事业，后来，他进了城，升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房子换了——由平房到楼房又到小别墅，车子也换了——两轮的变成了四轮的，就是老婆没有换，这让人很刮目。赵本山小品里那句很著名的台词——凑和着过呗，还能离啊，首创应该属于小奥。他用这句话，堵了很多八卦人的嘴。小奥很感谢他的老婆，他们之间，有了超越爱情的亲情。二十年后，小奥的大学同学聚会，当年爱得干柴烈火的几对，有的离了，有的各揣心思，不咸不淡地过着，这让他很感慨，原来有爱情垫底的婚姻，也不见得能走多远。 　　小奥一直捂着大学那段往事不肯说，灌醉了都死扛着，就像他歌中所唱：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奥秘，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他越不肯说，越吊人的胃口，最后出了好几个版本的戏说。小奥还是闷着，任由别人闹去。 　　《西厢记》上说：“不会相思，学会相思，就害相思！”
　　《西厢记》上还说：“好思量，不思量，怎不思量？……不思量，除非是铁心肠！” 　　放不下，说明小奥是人不是神。我喜欢小奥那种偶尔的惦念，有一点痴，有一点拧，也有了血肉。 　　　　　　　　　　　　　　2008-01-05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